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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0279 “乐极消性灵,哀深伤人情。竟知忧无益,岂若归太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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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0281 “性命岂自然,势路有所由。高名令志惑,重利使心忧。亲昵怀反侧,骨肉还相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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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0283 阮籍在他著名的《咏怀诗》中还写道:“嘉树下成蹊,东园桃与李。秋风吹飞藿,零落从此始。繁华有憔悴,堂上生荆杞。”“一身不自保,何况恋妻子?凝霜被野草,岁暮亦云已。”“一日复一夕,一夕复一朝。颜色改平常,精神自损消。胸中怀汤火,变化故相招。万事无穷极,知谋苦不饶。但恐须臾间,魂飞随风飘。终身履薄冰,谁知我心焦?”战争、瘟疫、阴谋,时时在生发出足够使阮籍心力交瘁的忧患,短促的人生如履薄冰,以此短促的人生去拥有无穷极的世界,去超越任何分离和阻隔,去超越死亡的胁迫,是难得实现的幻想。在这一点上,阮籍比嵇康更清醒,也有更细腻的体察,他因此而郁郁寡欢,因此而缠绵于人世间真诚的感情,因此而恸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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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0285 阮籍常痴痴地冥想,形色凋零。举杯独酌,像吞下万斛忧愁,目光直杵。他又常常寂寞地嬉笑着承欢于家中、承欢于老母的膝下。他甚至为自家嫂子的离去(仅仅是短暂的探亲)而感伤生命的欠缺,不避嫌疑,执手相别。为此,他受到舆论的嘲骂,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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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0287 “礼岂为我设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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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0289 他还曾为附近一位才色皆好、未嫁而死的女子(他并不认识她,甚至不知她的姓名)尽情地哀哭,涕泪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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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0291 其实,阮籍不仅是近情的,而且是痴情的,他对此生此世的美好也同样怀着痴心的幻想和痴情的眷恋。他是骄傲而孤独的,他曾经在刘邦、项羽大战过的广武,踏上高山之巅,俯瞰中原,喟然长叹:“世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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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0293 他常常独自一人驾着车,任性地朝前走,一直走到再也找不到路的地方,恸哭而返。这是谨慎平生中,对于痛苦的短暂放纵,又何尝不是渺小短暂的人生,处处穷途的永恒悲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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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0299 广陵散:中国狂士传 被包裹的性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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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0301 司马昭任大将军监理名存实亡的曹魏政权后,阮籍老母逝世。知道这一噩耗时,阮籍与人围棋正酣。对方无心再下,要求到此为止,阮籍不肯,定要决出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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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0303 之后,阮籍又从容饮酒二斗。突然,他一声狂吼,吐血数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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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0305 嵇康的哥哥嵇喜(此人当时正苦心经营着自己的职守,被阮籍目为“礼俗之士”)知道阮母去世,虔诚恭敬地前来吊唁,阮籍漠然以白眼相对,嵇喜不欢而去;接着,嵇康捧着酒、挟着琴,晃悠悠地前来,阮籍大悦,像过节一样,欣然以青眼相待。这就是阮籍有名的“青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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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0307 裴令公楷也来致哀,阮籍醉眼蒙眬,披头散发,盘膝坐着。裴楷哭着行礼,尽哀而返,阮籍旁若无人,依然纵情啸咏。有人笑话裴楷说:“吊丧该是主人哭,客人方致礼,阮籍若无其事,你哭什么?”裴楷回答:“阮籍是方外之人,所以不循礼教,我辈俗人,自然要按规矩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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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0309 居丧其间,阮籍曾在司马昭处与何曾等一起吃饭,阮籍饮噉不辍,酒肉不禁。有人因此质问司马昭,晋王以孝治天下,而阮籍重丧在身,居然酒肉常食,无礼放诞,应该把他放逐到边鄙海外,以正风教,无令污染华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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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0311 司马昭回答说:“阮籍母亲谢世,你们不能设身处地替他分忧,还要处罚他。他有病,羸弱不堪,毁顿如此,饮酒吃肉也不是丧礼所完全不能通融的,你们不能宽厚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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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0313 因为丧母的哀痛,外坦荡而内淳厚的阮籍形销骨立,几乎灭性。及母亲将葬,阮籍蒸了一锅肥肉,又饮酒两斗,然后与母亲诀别,先是默不出声,痴痴无所反应,突然大叫一声:“穷矣!”废顿良久,吐血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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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0315 因为对现实有着更加无奈的孤寂情怀,阮籍对身外的一切也必然变得冷漠、智慧而淡定,他细腻痴情的天性为木讷的外表所遮掩,他返璞归真、臻于自然的人生意向与独立不羁的生活情趣,包裹在哲学悟觉与审美形式的双重茧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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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0321 广陵散:中国狂士传 大人先生——哲学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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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0323 舍去某种天性的差异外,阮籍在人生旅途中,确实表现得比嵇康更娴熟于作为士大夫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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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0325 与嵇康写作的那些切合具体情事的政论文章不同,阮籍的写作是高度哲学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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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0327 在《通老论》中,阮籍表达了几乎与老子一样的社会观:“圣人明于天人之理,达于自然之分,通于治化之体,审于大慎之训,故君臣垂拱,完太素之朴,百姓熙怡,保性命之和。”“三皇依道,五帝仗德,三王施仁,五霸行义,强国任智:盖优劣之异,厚薄之降也。”最理想的自然是“依道”“仗德”的远古时候,也就是原始的混一无别的泛神论世界,在那里,天人之理,自然之分,治化之体,等等,都是朴素而浑然融洽的,生命也是天然的圆满的。最不幸的是“任智”的时代,开化了的时代,也就是说,最多地发展了人的心智并且以人的心智(而不是神道的意志)来管理国家、料理人事时,便会使人的自私、丑恶和攻击性达到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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