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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昌龄灞陵告别,灞水浩浩,岸边古树寂寞、芳草萋萋,让人想起绵绵远道的伤心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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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过八十的“四明狂客”贺知章也高唱骊歌,告老还乡,他等待着李白以后过访,此时却是“人亡余故宅,空有落花生;念此杳如梦,凄然伤我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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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空落落地徘徊在长安热闹的街头,远处终南山白云悠悠,他想起山间田野薄酒芳樽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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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玄宗召李白入京,并非出于国家政事的考虑,而是一种矫饰的需要,促使他将李白置于宫中,作些行乐的诗词。李白以诗人的野犷之思,能够敏锐地感受到盛唐时代越来越纤弱的精神脉冲,却没有精细的品质与投机妥协的本领来切入唐帝国由盛转衰的社会运行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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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宗觉得他并非朝廷缺之不可的人物,其实他也已经不再需要朝廷重视了,李白却可能误触宫廷内的忌讳,玄宗终于“优诏罢遣之”,解除了他并不踏实的“翰林供奉”——宫中待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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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剧其实早已铸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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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布衣”而来,“布衣”而去,天宝三年(744年),“高歌大笑”离开长安,继续他诗酒隐侠——不平凡的哀乐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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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陵散:中国狂士传 斯人独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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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有不少人设想过李白与杜甫间的互相敌视,当他们用狭隘的心灵去体会“文人相轻,自古而然”的所谓真理时,对李白与杜甫隐蔽的仇恨就更深信不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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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在诗中写道“饭颗山头逢杜甫,头戴笠子日卓午,借问因何太瘦生,只为从来吟诗苦”,“吟诗苦”自然是诗思不畅。杜甫有诗说“李侯有佳句,往往似阴铿”,阴铿是六朝一个不算出色的诗人,这是不是互相之间有意的贬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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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人的思考与此相反,总是习惯上升到内分泌的高度去体察人与人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于是认为,李杜之间苦闷的相思与无边的期许,是否会有隐约的同性恋驱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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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真相比人们的揣测似乎要单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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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离开长安至洛阳,33岁的杜甫从齐鲁漫游归来暂住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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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之前,杜甫曾和李白一样行踪遍布吴越,他一直想建立安身立命的功业,其实也是在寻觅一种人生境界、一种称情的诗意。杜甫在洛阳的生活很不称意,“二年客东都,所历厌机巧;野人对腥膻,蔬食常不饱”,他厌倦了虚伪的“机巧”和臭味的“腥膻”。李白就在这时,摆脱“腥膻”和“机巧”,从长安“赐金还山”。“李侯金闺彦,脱身事幽讨”(探讨幽隐的人生),“乞归优诏许,遇我宿心亲。未负幽栖志,兼全宠辱身。剧谈怜野逸,嗜酒见天真”。(杜甫诗)他们的相识并见相亲,像是宿命的约定、夙世的契合,由性格差异构成的互补还是其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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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成落寞的杜甫与嗜酒天真而年长11岁的李白,一起饮酒作诗,一起发牢骚,一起骂街,慷慨怀古,飘然不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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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他们同往汴京,开始梁宋之游。与诗人高适一起登吹台,“醉舞梁园夜,行歌泗水春”(杜甫诗),做遗落世事、寻欢作乐的日夜酣游,享受生命的意趣与精神上的高度体贴通融的可贵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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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霜冻冷落的旷野中,他们围猎狐兔,然后席地而坐,燃起篝火,炙烤猎物。黄昏时,登上单父琴台,仰观万里风云,俯看落叶如雨,在空中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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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四年(745年),高适南去。李白与杜甫又在北海太守李邕的酒会上聚首,“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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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愿再谈论簪缨贵族的荣耀,而口吟橘颂,心系沧海,对人生怀着更深沉也更微妙、更宽阔也更茫然的期许。于是,扬鞭跃马,几经曲折,走访了闲姿幽质、隐居在乡间的范居士。居士门前酸枣垂荫、寒瓜满架,他用蔬食和水酒殷勤地招待了李白与杜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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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与杜甫默契沉练的交往中,李白试图使自己躁郁的情思得到安静,他甚至炼丹砂,想学心清如明镜的道士,使自己变得淡定自若而不能够。杜甫曾赠诗给他:“秋来相顾尚飘蓬,未就丹砂愧葛洪。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杜甫知道,李白的“飞扬跋扈”是无从改变的,尽管他总是从李白无所羁绊的性情以及李白疯狂、智慧、果敢、轻率、高傲、壮丽的人生中看出某种令人忧心的险峻,却无限敬佩李白时时处处的豪迈与明朗,只能更加怀着温柔的怜悯注视着他。李白来不及细察这一切,或许他心里明白却像他从来所愿意的那样不以为意,举起了离别的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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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时石门路,重有金樽开?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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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的自信和自负是永远的。但他再没有找到与杜甫“金樽重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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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西去长安,李白继续漫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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