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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140 广陵散:中国狂士传 三千弱水 弘治十二年科场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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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142 科场,恐怕要算人世间形式最简单而内涵最复杂的一种处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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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144 那里三面白壁、两块数尺见方的号板,足可包容一个人的整整一生、一群人的全部社会内涵!它为幸运者安排的可能是一条人生最简捷的道路,而不幸者被给予的却注定是漫长的夜行。它要么是一只令人望眼欲穿的红帆船,要么是鸿毛不浮的三千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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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146 明弘治十二年(1499年)会试,江阴县考生徐经以重币从主考官程敏政的家人手里买得考题。程敏政受到给事中华昶的参劾,已经酌定的录取名单全部推翻,其中就有名列前茅的唐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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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148 唐寅作为同案犯嫌疑与徐经一道被下诏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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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150 这次事件,在难以计数的历代科场案中,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圆点罢了。而徐经也不过是一名名利场上失败的偷渡者。但这桩《明史》上只用寥寥三十几字就交代了的科场疑案,对于被株连的唐寅,却成为他个人生命史上几乎改写了一切的重重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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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152 唐寅受徐经牵连是无可幸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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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154 当时披露的公开原因是简单的两条:首先,唐寅与程敏政之间有私交。程敏政曾应唐寅的请求撰文一篇,为奉使出安南的梁储——唐寅的座师——壮行;其次,唐寅与徐经为“同舍生”,在通同作弊的可能性上有着法律意义上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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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156 一些材料对此提供了更多的背景:在京城会试期间,一向不大检点,近年来又春风得意的唐寅由徐经的几名俊仆跟从着在大街上出没,招来各种不利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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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158 他跟徐经是他参加南京乡试时认识的。徐经出身“富甲江南”的大贾之家,他散金交友的公子哥儿派头和唐寅当时在江南民间的名头,使两人的形迹很快密切起来。徐经是弘治乙卯乡试第四十一名举人(有人因此怀疑他买题的事属实),是程敏政的门生。会试前,殷勤奔走干谒,而唐寅据说常常与之同往。唐事后有“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是百年人”的懊悔,所谓“失足”,所指应当就是与徐经的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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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160 唐寅当时的心境,难以悬拟。事后他被褫夺功名,贬黜到浙藩为吏,他未往就任,大笑着谢绝了劝驾的人。“士可以杀,不可再辱!”此后不久,他休弃了与他反目的第二位妻子,据说是由于琐屑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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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162 在当时的众多说法中,可以看出所有纪传者的同情心都在唐寅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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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164 关于此事实质性缘由的说法相当一致的一点是:事件的诱发是由于嫉妒。至于嫉妒的对象,则或说是程敏政、或说徐经、或说唐寅的都各有之。以唐寅本人遭到嫉妒较为有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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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166 唐寅《与文征明书》写道:“墙高基下(鹤立鸡群意),遂为祸的。侧目在旁,而仆不知;从容晏笑,已在虎口。”指意至为明确,只是略去了中伤者的身份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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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168 关于诬陷者,据《游石湖纪事》所叙,是苏州人都穆(字敬元):这年榜发之前,京师哄传,说唐寅由于深得主考嘉赏,很有可能又会在会试中夺魁。于是与唐寅同乡、而才名远逊于他的文人都穆,酸果难咽,便在有一次华昶、马侍郎等人在座的筵席上诋毁了唐寅。事后都穆在这一榜中了进士,日后官至太仆,而久为士林所不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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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170 唐寅则自此誓不与相见,即使有一次都穆在朋友的怂恿下突然赶往唐寅正在酣饮的酒楼想消释前怨,也没有如愿。这一次唐寅充分显示了他的性格,他闻讯后毫不迟疑地冒着伤残的危险从二层高的酒楼上奋然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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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176 广陵散:中国狂士传 纯净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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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178 唐寅画《秋风纨扇图轴》,纸本。水墨画仕女一人,双目微睨,似含兀傲之色,亭亭立于秋意萧索的野外。取意红颜薄命,秋扇见捐。画左方自题:“秋来纨扇合收藏,何事佳人重感伤。请把世情详细看,大都谁不逐炎凉!晋昌唐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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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180 这幅画题字格式很异常,竖行,行序由左而右——这相当于今天人写字从下往上写!从形式法则考虑,这是不是暗示当时的世态人心根本就颠倒错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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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182 徐经案使唐寅领略了天候一夜之间由盛夏转为严冬的滋味。昨天热热哄哄捧他到九天云上的那些缙绅君子们,今天用同一双手把他狠狠地捺下九重地狱。一向以为自己的“微名冒东南文士之上”“滥文笔之纵横,执谈论之户辙”,大有昏昏然之意的大名士唐子畏,现在一下子清醒到差点认不出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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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184 下流难处,众恶所归……海内遂以寅为不齿之士,握拳张胆,若赴仇敌。知与不知,毕指而唾,辱亦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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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186 ——唐寅《与文征明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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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188 在经历了这么一场大劫轮回、脱胎换骨的当事人眼里,过往、未来的这一切多么像佛经所描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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