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5711620
1705711621
胡宗宪倒台，与李春芳又发生冲突，而且，徐渭为此两度奔波，千里风霜，穷困微贱，心境凄凉寂寞，真是不堪设想。
1705711622
1705711623
回到山阴，早已囊中羞涩。家小要奉养，徐渭身无长物，只好拿自己收藏的两幅画去卖，未成。他把画拿回来，挂在墙上赏玩，庆幸保全了珍爱之物，肚子里却又发出饥饿的响声。
1705711624
1705711625
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的新春到了，徐渭感到自己头发越来越少，怕是老之将至。自斟自饮后，又到朋友家痛饮，回家再饮。一场大雪遮住了“酬字堂”小小的风景，他觉得又感动又落寞。
1705711626
1705711627
问题远未到此为止。
1705711628
1705711629
严嵩父子谋求再起，严世蕃从遣戍地雷州潜回家乡江西分宜。徐阶同时在设计置严氏父子于死地，以确保自身的彻底安全。在严世蕃回到江西活动时，他亲自为御史林润起草，参劾“小严”曾经通过门客交结驻日本的海盗王直，如今又企图外逃日本。
1705711630
1705711631
果然，皇帝准奏，诏令再一次逮捕严世蕃，嘉靖四十四年三月处死了他，并抄没了他的家产。
1705711632
1705711633
既然严世蕃的罪名是勾结王直和外逃日本，那么，胡宗宪在东南沿海主持军务时联络王直的目的和过程自然也是无法限定和测量的了。在抄杀严家时，正好又查出胡宗宪曾写给严世蕃的信件，胡宗宪就此顺理成章地再次被逮捕。
1705711634
1705711635
同年初，胡宗宪没有出息地在狱中自杀，不再辩护自己的“清白”。
1705711636
1705711637
徐渭异常痛彻地写了一篇《祭少保胡公文》，泪眼模糊又慷慨激昂地表达了他的怀念、他的愤怒，同时也表达了他自身处境的尴尬。
1705711638
1705711639
他还画了不少画，题上词，隐晦曲折地诅咒居心叵测的徐阶以及他无休止的血淋淋的迫害。在他狂放恣肆的狼藉笔墨中又显出某种对于柔情和宽厚的渴望。这其实是他最需要人世间真诚眷顾的时候。
1705711640
1705711641
但是，自从潘似死后，徐渭的心灵短缺的正是这种温柔的体贴和宽解。后妻张氏即使能够通达地看待他作为幕僚的失败，似乎也难以忍受家中的穷窘。徐渭心中的紧张、焦虑、苦闷，无从得到缓解。
1705711642
1705711643
徐渭为自己写好了《墓志铭》，并请人做好棺木。这是绝望的尽头，也是绝望的缓解——代价是情感悄悄变质。
1705711644
1705711645
他不知道，他的精神已经濒于崩溃了。
1705711646
1705711647
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夏天，徐渭在越来越恶化的精神状况下蓄意自杀。他用斧头猛敲自己的脑袋，头骨破裂，血流如注，不死。他又从墙壁上拔出一枚三寸长的铁钉塞入耳窍，然后扑倒在地，铁钉撞入耳窍，耳中鲜血喷射，他以为自己死了，又不死。他还用铁器锤碎自己的睾丸，仍不死；只是比死还更明白死了。在很多情况下，当自杀者第一下没有结束生命，接下来的自杀行为就在力量和意志上很难保证成功了。而且，徐渭的行动更可能是一种变态的自虐，或是迫于某种可怕幻影的追逐。
1705711648
1705711649
徐渭一系列的自杀没有成功，九死九生，人却已经像干瘪的虮虱，佝偻了，气断不属。一个姓华的工匠用“海上仙方”给他止了血。
1705711650
1705711651
第二年春天，身体渐好，神志变得清明。他怀着从死亡中走出来的冷静，为长子操办了婚事，又参加了沈炼昭雪（因为严嵩已倒）后的公祭，并校订沈炼的遗稿。作诗说“纵令潦倒扶红袖，不觉悲歌崩白云”，依然一种倔强而未免悲苦的豪情。
1705711652
1705711653
不幸，就在这一年春天，即1566年徐渭46岁的时候，他的精神再次处于失常状态。眼前总是晃动着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挑逗着他的攻击（施虐）。他杀死了妻子张氏，其中的确实背景至今不得而知。
1705711654
1705711655
据说，徐渭一次外出回家，见一和尚与其妻通奸，他执刀杀僧，杀死的却是自己的妻子，并无他人。长久积郁的失意和苦闷，使徐渭变得狂躁猜忌，极端的行为是有可能发生的，何况徐渭本性就多疑善妒。而长得漂亮又年轻的张氏是否确有奸情却无据可查。当时的舆论似乎并不偏向徐渭。
1705711656
1705711657
徐渭被捕了。
1705711658
1705711659
他在监狱中写成的一封信中，替自己辩护说“出于忍（残忍）而入于狂，出于疑（猜疑）而入于矫（矫枉过正），事难预料，大约如斯”，但如以为仅仅是他的疯狂所致，他为什么不无故杀死路人？如果是他的生性残忍，为什么没有杀死先前被休弃的王氏？如果认为是他多疑妄动，则杀人伏法，他自然明白的；如果以为是他矫饰的标奇猎异，为什么不同衾喋血一起了结，岂不可让人更觉新鲜流名后世？
1705711660
1705711661
让徐渭容忍妻子的不贞（即使是蛛丝马迹），显然是不可能的，尽管他自己常常偎红倚翠，这都是他的时代所通行的习俗和道德范围内的事。
1705711662
1705711663
也许张氏是一个在物质和肉体上有着更多要求的人，而徐渭并不能一一满足她。她因此也并不能对徐渭怀着至真至柔的温驯的体贴，她更不能理解徐渭矫亢的敏感、丧气的自尊和自卑。
1705711664
1705711665
这是一出并不光彩的悲剧。
1705711666
1705711667
1705711668
1705711669
[
上一页 ]
[ :1.70571162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