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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陵散:中国狂士传 1602年,即明万历三十年,京城镇抚司狱,76岁的李贽受审后关押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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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烦躁已经消失,李贽读书自如,写了八首绝句。前七首说,平生登山临水,什么地方都去过,监狱却是第一次光临。窗外已是春光苒苒,扬花飞絮,朗月中天;俯首自思,懒散无成,且静静地等待圣意的裁决。最后一首《不是好汉》骤起波澜:“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我今不死更何待,愿将一命归黄泉。”流露出至大至刚的英雄气,死成为他的一种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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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李贽要侍者为他剃发,趁侍者不备,他用剃刀割断了自己的咽喉,血流如注。在他一息尚存时,曾与侍者有一段简单的对话。当时,李贽已不能出声,他用手指在侍者掌心中写字做了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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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痛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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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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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何自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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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老翁何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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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记载,李贽自刎两天后,才在创伤血泊的挣扎中停止呼吸,脱离苦海。东厂锦衣卫给皇帝的报告称李贽“不食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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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陵散:中国狂士传 今年不死‘明年不死’年年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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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贽不死于“谏”,不死于“战”,而是苦闷与虚静中的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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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害怕被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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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捕后,经他的朋友马经伦等多方奔走活动,认为李贽的罪名多少有些“莫须有”的成分,负责审理李贽的镇抚司建议押解回籍。根据成例,这种惩罚实际上是假释,但必须接受当地政府的监督。李贽说:“我年七十有六,死便死,回去干什么?”他不想回籍,他已经近40年没有到过家乡。他认为,承担血缘家族的种种道义责任,便不能作自己的独立思考,便不能摆脱地方官宦缙绅间的繁文缛节,徒增迫害与烦恼,简直像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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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此,他弃官不仕,别妇抛雏,在外面悠悠终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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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贽早就考虑过死,尽管这不合乎圣人“未生死、焉知死”的古训,但不论怎样死法,他都觉得死并不比生更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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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给侍郎周思敬的信里,他说:“今年不死,明年不死,年年等死,等不出死,反等出祸。然而祸来又不即来,等死又不即死,真令人叹尘世苦海之难逃也。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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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有人以“大坏风化”的罪名扬言要把他逐出湖北麻城时,他本来已接到刘东星的邀请,拟赴上党,却因此改变主意,等待巡道治罪,不愿违“命”他往。他说:“平时所贵的是无事,也不回避多事。贵无事,所以辞官辞家,避地避世,孤孤独独,穷卧山谷。不回避多事,所以宁可屈死,也不侥幸求生。宁可饿着肚子坚持自己的准则,也不苟求温饱。无事固然是本心,多事也正好借事度日。”他还说:“有人想把他逐出麻城,不知他并不怕死,因为人生只有一个死,而没有两个死,所以他可杀不可去,头可断而身不可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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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类似的关于荣辱生死的洞照与表白,李贽的著作中比比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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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的关键也许正在这里,李贽在被捕前一个月甚至更早就在安排自己“清净”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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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来多病,急欲辞世,幸于此辞,落在好朋友之手,此最难事,此予最幸事,尔等不可不知重也。倘一旦死,急择城外高阜,向南开作一坑,长一丈,宽五尺,深至六尺即止,……就中复掘二尺五寸深土,长不过六尺有半,阔不过二尺五寸,以安予魄。既掘深了二尺五寸,则用芦席五张填平其下,而安我其上,此岂有一毫不清净者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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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奇特的葬式,充满异教色彩。让人惊悚的是,它不是安排“生”却是安排“死”,而且是自己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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