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5712141e+09
1705712141
1705712142 临别之际,他向耿定理说“待吾三年满,收拾得正四品禄俸归来为居食计,即与先生同登斯岸矣”。
1705712143
1705712144 李贽到姚安,在姚安府门前的楹柱上书对联二副:
1705712145
1705712146 从故乡而来,两地疮痍同满目;当兵事之后,万家疾苦总关心。听政有余闲,不妨甓运陶斋,花栽潘县;做官无别物,只此一庭明月,两袖清风。
1705712147
1705712148 他似乎无意或者是不能够在行政实践中别出心裁,以摆脱传统的因袭。一庭明月,两袖清风,更像是一种美学况味,“一切持简易,任自然,务以德化人,不贾世俗能声”,与张居正“胆大如天”的作为,正好形成对照。
1705712149
1705712150 李贽认为:“边方杂夷,法难尽执,日过一日,与军与夷共享太平足矣。仕与此者,无家则难住;携家则万里崎岖而入,狼狈而去。犹不可不体念之,但有一能,即为贤者,岂容责备?但无人告发,即装聋哑,何须细问?盖清谨勇往,只可责己,不可责人,若尽责人,则我之清能亦不足为美矣,况天下事亦只宜如此耶?”
1705712151
1705712152 他还认为,路不止一条,人心人性也不止一种,己所欲,勿施于人,君子之治,本诸自己的意愿,至人之治,因人意愿。政不易俗,性不拂能,这才是上上策。
1705712153
1705712154 “俯首一官,崎岖数载”,李贽经常将年轻的士子们召集在公堂上,授讲经义、训以辞章。又与名僧参论玄虚,“啸咏发于郡斋,图书参于案牍”,悯天命,悲人穷,朝夕念念。
1705712155
1705712156 他也并不拒绝知府任上的种种额外收入,逐渐有所积蓄,这并没有使他感到不安,他坦率地承认:做官的目的本来就不能排除名利之想。
1705712157
1705712158 万历八年(1580年),李贽知府任满,他交代了公事,封存府库,带着老婆,亲自到巡按刘维处提出辞呈。
1705712159
1705712160 刘维认为李贽是贤者,亲民守职,不能随便离职,即使要离,也应该向上报告他的政绩,获得“荣名”,保留俸禄,方为无憾。李贽说:
1705712161
1705712162 “非其任而居之,是旷官也,贽不敢也。需满以幸恩,是贪荣也,贽不为也。民声闻于朝矣而去之,是钓名也,贽不能也。去即去耳,何能顾其他?”
1705712163
1705712164 尽管如此,刘巡按还是没有同意他的请求。李贽返回姚安,不理政事,游览滇中名胜。最后,上了鸡足山,埋头读《龙藏》(佛经)不出。
1705712165
1705712166 几个月后,刘维看到李贽去意已决,就为他请示朝廷,“致仕”而归。
1705712167
1705712168 据说,在李贽离开姚安时,“士民攀于道旁,车不能发”。而他的行囊中也仅图书数卷而已。
1705712169
1705712170
1705712171
1705712172
1705712173 广陵散:中国狂士传 [:1705709762]
1705712174 广陵散:中国狂士传 告别“伪善”
1705712175
1705712176 20年的仕宦生涯,既为人臣,又为人子,还为人父,李贽一直觉得空落落地难受。他已决意不再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徒耗性命。
1705712177
1705712178 与相知老友耿定理、耿定向于黄安相聚,他也不再回到泉州。理由很清楚:“在家不好修道乎?缘我平生不爱受人管。夫人生出世,此身便属人管了,幼时不必言,从训蒙师时又不必言,即长而入学,即属师父与提学宗师管矣,入官,即为官管矣,弃官回家,即属本府本县公祖父母管矣,来而迎,去而送,出分金,摆酒席,出轴金,贺寿诞,一毫不慎,失其欢心,则祸患立至,其为管束至入木埋下土,未已也,管束得更苦矣。我是以宁漂流四处,不归家也。其访友朋,求知己之心虽切,然已亮天下无有知我者,只以不愿属人管一节,既弃官,又不肯回家,乃其本心实意。”
1705712179
1705712180 李贽在耿定向、耿定理为他安排的“天窝书院”讲学教授耿家子弟,有时与远道而来的罗汝芳、焦竑、周折塘等朝夕相从,讲习不倦。书院在五云山之巅,去城十多里,寂寞无侣的时候,李贽批阅经史典籍,与古人相会于书中。
1705712181
1705712182 他喜欢用一种反世俗是非的方式看待历史上的忠奸贤愚,史书上赫然记载的圣人贤人,他往往觉得索然呆板,而遗臭万年遭正人君子唾弃者的精神巧思,反令人意动心羡。他理解人性的构成绝不仅仅是种种空虚的伦理标本,而包括“富贵利达”的趋求:“寒能折胶,而不能折朝市之人;热能伏金,而不能伏竞奔之子,何也?富贵利达所以原吾天生之五官,其势然也,是故圣人顺之,顺之则安之矣。是故贪财者与之以禄,趋势者与之以爵,强有力者与之以权,能者称事而官,懦者扶持而使,有德者隆之虚位,但取具瞻,高财者处以重任,不问出入。各从所好,各骋所长,无一人之不中用。”
1705712183
1705712184 既然“富贵利达”的要求是一种必然,那么,“耕田而求食,买地而求种,架屋而求安,读书而求科名,居官而求尊显,博求风水以求福荫子孙”,就丝毫用不着假托仁义道德国家天下的虚饰装潢。否则,谦谦君子“反不如市井小夫,身履是事,口便说是事,做生意者但说生意,力田者但说力田”,此乃有德之言,凿凿有味。
1705712185
1705712186 自然,这并不意味着李贽全盘肯定了种种“人欲”的合理性。他只是看到在道德的“不朽”旌旗下,在高尚的教养与严肃的修身中,成长得更多的是保守、简单、肤浅、僵化和愚蠢,更多的是拘谨、平庸、雷同、虚伪和欺诈,是王朝不堪收拾的离散和颓堕,是人心自古而然的阳奉阴违。至少,在当时衮衮诸公手中怯懦地摆弄着的孔孟之道已大大丧失了领导和改造社会的积极性,而成为限制和窒息生命的牢笼,“其流弊以至于今日,阳为道学,阴为富贵”。
1705712187
1705712188 李贽大胆地认为“穿衣吃饭即是人伦物理,除却穿衣吃饭,无伦物矣”“夫天生一人,自有一人之用,不待取给于孔子而后足也,若必待取足于孔子,则千古以前无孔子,终不得为人乎”,这种认识的哲学意义,足以让人觉得它就是一种新的意识形态的萌芽。
1705712189
1705712190 但是,在李贽尚且只是试图以自己的思考来达成自己生活方式上的自由时,他已经受到了阻击。
[ 上一页 ]  [ :1.705712141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