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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桥留下自己的墨迹为凭,离开了饶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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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饶家越来越穷,屋旁边的五亩小田也卖了,板桥正滞留京城。有富贵人家欲“发七百金购五姑娘为妾”,女孩儿矢志不渝,一心等待。有个江西人叫程雨宸(板桥对他感激不尽)的在扬州,听得板桥与饶氏约会,就以五百金给饶氏做聘金以解燃眉之急。第二年,板桥在扬州,程雨宸又赠五百金让板桥体面地娶回了饶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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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粉佳人,闺中少妇,板桥很自得地享受着风情十足的艳福。尽管他依然不乏思故怀古的惆怅,却可以不再自卑地周旋来往于王公方伯之间;赋诗作画,也少了些萧瑟暮气,而流露出一种富贵通达的品格,包括对于百姓贫苦的怜恤,包括“下笔无令愧六经、立功要使能千载”的自勉自信与自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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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六年(1741年),板桥再次进京,是奉吏部之召?抑或是候补得不耐烦?他结识了号“紫琼道人”“多能艺人”的乾隆叔父慎郡王。第一次谒见就受到优厚的礼遇,郡王亲自操刀割肉,送到板桥席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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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太白御手调羹,今板桥亲王割肉,先后之际,何多让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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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郡王显然很欣赏板桥的才艺,便将自己的“随猎”“花间”诗草送请板桥作序。这足以令板桥心中耿介的是非观为之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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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桥在诗中尽可能地使用动人的词句称颂郡王的不世之才(其实是表达自己的感激)“文武成康四圣人”“万丈才华绣不如”,他还说“(郡王)胸中无一点儿富贵气,故笔下无一点尘埃气。专与山林隐逸、破屋寒儒争一篇一句一字之短长,是其虚心善下处,即是其辣手不肯让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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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桥很快被选授为山东范县知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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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陵散:中国狂士传 范县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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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桥骑驴上任,带着肚内的文章与捆中的琴书笔墨,还带着年轻貌美的饶氏夫人。此来,他要把经济之策付诸现实——“立功天地、字养生民”了。据曾衍东《小豆棚杂记》载,板桥莅任之初,署中墙壁悉令人挖孔打洞十百,以通于街。人问其故,板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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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前官恶习俗气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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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不可信,却不乏板桥执拗古怪的气派。他以为治国养民的关键在于消除君与民、臣与民、民与民之间的阻隔。只要消除阻隔,达成相互之间的理解、信任与同情,然后有爱民之心,使得渔者有渔、耕者有耕、商者有商,便可无为而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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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素简单的对策,基于板桥对“人道”“天道”的特殊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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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给堂弟郑墨的书信中,他屡屡谈道人人都是黄帝尧舜的子孙,只是天道循环倚伏,而有富贵贫贱,既可以富贵,便可以贫贱,霄汉泥途,其实是可以因人事甚或不因人事而变化的;“以人为可爱,而我亦可爱矣,以人为可恶,而我亦可恶矣”。因此,做事而不可太尽、太绝,“留得一份做不到处,便是一份蓄积,天道其信然也”“是为人处,即是为己处”“天道如此,人事即在其中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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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看似豁达,不免哀婉的关于“天道”“人道”的诠释,是板桥数十年贫困中体验和思考的结果。带着这种哲学,他从贫困走向了富贵,现在就以富贵施于贫困,去“明理范世”,去体会和解救民间的疾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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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桥常常布袜青鞋步行田间垅上,在蓝天白云青草的牧歌背景中“闲眼看耦耕”,问稼问种,芒鞋问俗。即使是夜里履行公务,也只有两名衙役,擎着书有“板桥”二字的灯笼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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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田园气象,他有着类似审美的观感,所谓“春花淡寂,秋实离离,十月霜红,劲果垂枝”等等。对于诉讼,他的原则是“讼简刑轻”“与民休息”,用宽容的道德态度处理纠纷,“民皆安堵息讼”,“日高犹卧,夜户长开”,以至没有什么令人头疼的事发生。即使有,板桥的评断原则也是“左富商而右窭子”,尽量不让穷人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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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县是小县,六房如水,衙门清净。据说板桥常常饮酒看花,醉了就拍着桌子高声吟唱,皂隶们听了窃窃私语,说县官有些疯癫。议论传到了板桥家人耳中,便劝板桥说:有狂生、狂士而不可有狂官。板桥只好改在黄昏喝酒,酒后就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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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传说,说板桥治下,有对年轻的和尚尼姑相好,村上人将其双双抓来见官,板桥但“令其还俗,配为夫妇”,且写了“是谁勾却风流案,记取当年郑板桥”的诗以相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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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桥对“衣食”依然怀着类乎与生俱来的珍视,范县任上所作家书,总不忘表达这种禀于身世和气质的偏爱。他告诫家人,学会制碓、制磨、制筛箩簸箕、制大小扫帚、制升斗斛,学会劳作,务必怜惜穷亲戚、穷朋友,天寒地冻时有人上门,给人家泡上一碗炒米,佐以酱姜一小碟,最是暖老温贫。他说,农夫是天下第一等人,牛郎织女,是衣食之本源,工人制器利用,贾人搬有运无,皆有便民之处,一人有一人之长。一心想中举、中进士、作官、攫钱、造大房屋、置多田产的读书人是士子的败类,是“四民之末”。当然,如果入则孝、出则弟、守先待后,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这样的士子又高于农夫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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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说他之所以成进士,平安地做官,是家乡东门人的富贵福禄集于一身。因此要紧的是把他的俸钱,挨家比户,逐一散给。又交待应该怎样买地造小宅以安晚年,怎样置田获秋稼,作为农夫以没世,怎样不与人争坟地家宅之风水而风水自然在一幅善良宽厚的心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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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桥的家书,琐细而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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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范县,板桥订定刊行了自己的诗词与《道情》十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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