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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章太炎因与先生等观点相抵忤,离时务报馆,但他们之间并未断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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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时在上海,梁卓如等倡言孔教,余甚非之。或言康有为字长素,自谓长于素王,其弟子或称超回、轶赐,狂悖滋甚。余拟以向栩,其徒大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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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新学初兴,为政论者辄以算术物理与政事并为一谈。余每立异,谓技与政非一术。卓如辈本未涉此,而好授其术语相附政论,余以为科举新样耳。……康氏之门,又多持《明夷待访录》,余常持船山《黄书》相角。以为不去满洲,则改政变法为虚语,宗旨渐分。”(《太炎先生自定年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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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太炎《致谭献书》述他与先生等争论情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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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自与梁、麦诸子相遇,论及学派,辄如冰炭。仲华亦假馆沪上,每有论议,常与康学牴牾,惜其才气太弱,学识未富,失据败绩,时亦有之。卓如门人梁作霖者,至斥以陋儒,诋以狗曲,面斥之云狗狗。麟虽未遭询,亦不远于辕固之遇黄生。康党诸大贤,以长素为教皇,又目为南海圣人,谓不及十年,当有符命,其人目光炯炯如岩下电,此病狂语,不值一笑。而好之者乃如蛣蜣转丸,则不得不大声疾呼,直攻其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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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谓邓析、少正卯、卢杞、吕惠卿辈,咄此康瓠,皆未能为之奴隶。若钟伯敬、李卓吾,狂悖恣肆,造言不经,乃真似之。私议及此,属垣漏言,康党衔次骨矣。会谭复生来自江南,以卓如文比贾生,以麟文比相如,未称麦君,麦忮忌甚。三月十三日,康党麕至,攘臂大哄,梁作霖复欲往殴仲华,昌言于众曰:昔在粤中,有某孝廉诋诰康氏,于广坐殴之,今复殴彼二人者,足以自信其学矣。噫嘻!长素有是数子,其果如仲尼得由,恶言不入于耳邪?遂与仲华先后归杭州,避蛊毒也。”(光绪二十三年三月十九日章太炎《致谭献书》。录自《章太炎政论选集》上册,第十四——十五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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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时务学堂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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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主讲湖南时务学堂的详细经过,除《三十自述》所记以外,尚有以下几段材料,《清代学术概论》里论述那时的讲学情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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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而嗣同与遵宪、熊希龄[24]等,设时务学堂于长沙,聘启超主讲席,唐才常等为助教,启超至,以《公羊》、《孟子》教,课以札记,学生仅四十人,而李炳寰、林圭、蔡锷称高才生焉。启超每日在讲堂四小时,夜则批答诸生札记,每条或至千言,往往彻夜不寐。所言皆当时一派之民乐论,又多言清代故实,胪举失政,盛倡革命。其论学术,则自荀卿以下汉、唐、宋、明、清学者,掊击无完肤。时学生皆住舍,不与外通,堂内空气日日激变,外间莫或知之,及年假,诸生归省,出札记示亲友,全湘大哗。先是嗣同、才常等设南学会聚讲,又设《湘报》(日刊)、《湘学报》(旬刊),所言虽不如学堂中激烈,实阴相策应;又窃印《明夷待访录》、《扬州十日记》等书,加以案语,秘密分布,传播革命思想,信奉者日众,于是湖南新旧派大哄。”(《合集·专集》之三十四第六十二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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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务学堂时期所激起的风云是次年戊戌政变的重要原因之一。先生在《时务学堂札记残卷序》里记述这件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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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酉秋,秉三与陈右铭、江建霞、黄公度、徐研甫[25]诸公,设时务学堂于长沙,而启超与唐君绂〔黻〕丞等同承乏讲席,国中学校之嚆矢此其一也。学科视今日殊简陋,除上堂讲授外,最主要者为令诸生作札记,师长则批答而指导之,发还札记时,师生相与坐论。时吾侪方醉心民权革命论,日夕以此相鼓吹,札记及批语中盖屡宣其微言。湘中一二老宿,睹而大哗,群起掎之。新旧之哄,起于湘而波动于京师。御史某刺录札记全稿中触犯清廷忌讳者百余条,进呈严劾,戊戌党祸之构成,此实一重要原因也。”(乙丑重编《饮冰室文集》卷七十第七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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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蔡松坡遗事》一文里也有同样的记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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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进到时务学堂以后,谭壮飞先生嗣同、唐绂丞先生才常和我都在堂中教授。我们的教学法有两面旗帜,一是陆王派的修养论;一是借《公羊》、《孟子》发挥民权的政治论。从今日看起来,教法虽很幼稚,但是给同学们的‘烟士披里纯’[26]却不小。开学几个月后,同学们的思想不知不觉就起剧烈的变化,他们像得了一种新信仰,不独自己受用,而且努力向外宣传。记得初开学那几个月,外面对于我们那个学堂都很恭维,到了放年假同学回家去,把我们那种‘怪论’宣传出去,于是引起很大的反动,为后来戊戌政变时最有力的口实。”(《晨报》蔡松坡十年周忌纪念特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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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在民国元年《莅报界欢迎会演说辞》里自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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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酉之冬,遂就湖南时务学堂之聘,脱离报馆关系者数月,《时务报》虽存在,已非复前此之精神矣。当时亦不知学堂当作何办法也,惟日令诸生作札记而自批答之,所批日恒万数千言,亦与作报馆论文无异。当时学生四十人,日日读吾所出体裁怪特之报章,精神几与之俱化。此四十人者,十余年来强半死于国事,今存五六人而已。此四十份报章,在学堂中固习焉不怪,未几放年假,诸生携归乡里,此报章遂流布人间。于是全湘哗然,咸目鄙人为得外教眩人之术,以一丸药翻人心而转之,诸生亦皆以二毛子之嫌疑见摈于社会。其后戊戌政变,其最有力之弹章,则摭当时所批札记之言以为罪状。盖当时吾之所以与诸生语者,非徒心醉民权,抑且于种族之感,言之未尝有讳也。此种言论,在近数年来诚数见不鲜,然当时之人闻之,安得不掩耳?其以此相罪,亦无足怪也。”(《合集·文集》之二十九第二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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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进一步了解先生在湖南时务学堂的情况,我们将有关的几个重要问题分叙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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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先生离沪赴湘及抵湘日期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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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六日,谭嗣同致汪康年书,力言必须放先生往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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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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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秉三来书,言湘中官绅决计聘请卓如、一琴两君为时务学堂总教习,黄公度尤极力赞成。诸绅皆谓卓如虽在湘,仍可寄文稿至贵馆,而特虑公不肯兼放两位俱去,因公恳嗣同亲到上海哀籲,我公如更不肯,将不惜与公迕而豪夺以去。嗣同窃计,遽用霸道,似乎使公太难堪,今为公计,不如自劝两公往湘,则尚不失自主之权,而湘人亦铭感公之大德矣。嗣同为乡人所迫,万分无可如何,兹先与公婉商,不遽作赴沪之举,所以为公地,使此事若出于公自己情愿者,可作一完全之人情也。公即不令卓如往湘,渠亦必往西湖,宁能终绊之耶?一琴兄在馆,公度久即不以为然,谓屈抑其长才,仅得为翻译也。公即令不令一琴往湘,公度及与公度知好者,亦必别为谋置一地,又宁能终绊之耶?反复思之,终乞公勿强留之为愈也。”(《谭嗣同全集》第三六六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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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先生离开上海到了湖南时务学堂。其离沪抵湘的具体日期,先生在离沪前致书陈三立、熊希龄说:“顷定以初七日偕行,约十五日前后必抵湘也。”而谭嗣同十月十九日致汪康年书中有“沅帆地图股份,嗣同曾在沅帆手买得全份……是否可先交梁卓兄将图带下”语,似先生之赴湘延期了;但据皮锡瑞日记记载,先生于十月二十二日前已抵湘。故很可能是按预定日期离沪抵湘的。兹将皮锡瑞《师伏堂未刊日记》摘录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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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绪二十三年十月二十二日‘梁启超已到,其报中有一段文字,诋中国人太过,香帅属毁之。予谓梁君习《公羊春秋》,于为尊者讳之义,尚未熟耳。’(《湖南历史资料》一九五八年第四期第七十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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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将先生致陈三立、熊希龄书全录如下,可知先生到湘之前对于时务学堂的教学内容、方法等问题,已有了一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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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严[27]、秉三两兄:伻来得书,殷勤恳挚,语重至不克荷。本已定月之三日启行,惟穰兄勉留一琴数日,顷定初七日偕行,约十五前后必抵湘也。分教习必由自行聘定,乃易臂使。超所见广雅书院、西湖书院,其分教与总教皆不相能,可为殷鉴。故超初时欲在湘请分教,以便讲授,顷深思之,似为(疑脱“未”字)可。已拟偕分教韩君孔广名文举、叶君湘南名觉同来矣。超之意,欲兼学堂、书院二者之长,兼学西文者为内课,用学堂之法教之;专学中学不学西文者为外课,用书院之法行之。既拟举此一二年之日力心力专用于此间,则欲多成就些人材出来。教四五十人与教一二百人,其所用日力心力,相去不甚远,故欲以多为贵也。粗拟章程功课,到湘后当以请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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