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5715503e+09
1705715503 第二个远因便是守旧诸臣的反对变法,他们反对的原因很复杂,有的是为保全利禄和衣食,有的是迷信旧法,不可变,有的是不满意于人兼及于事,有的是不满意于事兼及于人,但是总括起来说,都是在反对变法。他们反对最厉害的事,第一是废除八股,第二是裁汰冗官,褫革礼部六堂官职的事发生以后,他们更惴惴不能自安,所以就积极酝酿政变。
1705715504
1705715505 第三个远因便是思想和学术的纷争,这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从前太平天国的失败,原因自然很多,但是洪秀全的推尊西教,废斥儒学,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这次的变法运动也是这样,这次朝廷的改革,湖南奉行最力,而该省守旧派反对也最力,他们反对的不在新政本身,乃在先生和一般同志在时务学堂时代所提倡的那种新学。湖南的反对,以后波及于京师,所以京师守旧派攻击最厉害的也多引用湖南的材料。先生在《戊戌政变记》里有一段记述说:
1705715506
1705715507 “先是湖南巡抚陈宝箴、湖南按察使黄遵宪、湖南学政江标、徐仁铸、湖南时务学堂总教习梁启超及湖南绅士熊希龄、谭嗣同、陈宝箴之子陈三立等,同在湖南大行改革,全省移风,而彼中守旧党人嫉之特甚,屡遣人至北京参劾,于是左都御史徐树铭、御史黄均隆,相继入奏严劾,皇上悉不问。而湖南旧党之焰益炽,乃至哄散南学会,殴打《湘报》主笔,谋毁时务学堂,积谋数月,以相倾轧。”(《戊戌政变记》卷三页三)
1705715508
1705715509 学术之争,初看起来似乎不怎样厉害,但是实际却很严重。张之洞是一位提倡新政的人,他在乙未十月曾和南海合办上海强学会,但是后来因为谈论学术不合,便罢手以去,其余可想而知了。先生在《清代学术概论》里有记叶德辉著《翼教丛编》和张之洞著《劝学篇》的事说:
1705715510
1705715511 “叶德辉著《翼教丛编》[40]数十万言,将康有为所著书、启超所批学生札记及《时务报》、《湘报》、《湘学报》诸论文逐条痛斥,而张之洞亦著《劝学篇》旨趣略同。”(《清代学术概论》第一四一页)
1705715512
1705715513 湖南反对派以王先谦、叶德辉为中坚,他们反对的言论和他们的主张,《翼教丛编》一书搜罗得很详尽,可以参考,现在选录几节,借见若辈反对情形之一斑。
1705715514
1705715515 “自黄公度为湖南盐法道,言于大吏聘康之弟子梁启超主讲时务学堂,张其师说,一时衣冠之伦,罔顾名义,奉为教宗,其言以康之《新学伪经考》、《孔子改制考》为主,而平等民权,孔子纪年诸谬说辅之。伪六经灭圣经也,托改制乱成宪也,倡平等堕纲常也,伸民权无君上也,孔子纪年欲人不知有本朝也。……许尚书文侍御既以参劾获罪,而其尚且执新旧相争为词,欲以阻挠新政之名,罗织异己,自朝逮野,默不敢言,惟张香涛尚书《劝学篇》、王干臣吏部《实学报》辞而辟之,未加显斥。吾湘如王葵园祭酒、叶焕彬吏部数先生,洞烛其奸,摘发备至,……余惄焉忧之,以为匪发其覆,众醉不可醒也,爰倡辑诸公论说及朝臣奏牍有关教学者为丛编,命之翼教。”(《翼教丛编·序》)
1705715516
1705715517 新旧之争在学术,从下面两段材料里更可以看出来。以下择录王先谦《复洪教谕书》:
1705715518
1705715519 “总之,学术非可强同,何况名教纲常之大,岂容稍有假借。弟在讲席一日,必竭一日维持之力,雷霆斧钺,所不敢避。如宗师必查究倡议主笔之人,即坐第一人可也。”(《翼教丛编》卷六页十二)
1705715520
1705715521 又宾凤阳等《上王益吾院长书》:
1705715522
1705715523 “戴德诚、樊锥、唐才常、易鼐等承其流风,肆行狂煽,直欲死中国之人心,翻亘古之学案,上自衡永,下至岳常,邪说浸淫,观听迷惑,不解熊、谭、戴、樊、唐、易诸人是何肺腹,必欲倾覆我邦家也。”(《翼教丛编》卷五页五)
1705715524
1705715525 叶德辉尤攻击合种通教之说,以下节录其与《俞恪士观察书》:
1705715526
1705715527 “人之攻康、梁者,大都攻其民权平等改制耳,鄙人以为康、梁之谬,尤在于合种通教诸说。梁所著《孟子界说》有进种改良之语,《春秋界说》九论世界之迁变,隐援耶稣创世纪之嗣响,此等异端邪说,实有害于风俗人心。……然自彼通之(按谓外人引用儒书),谓之用夏变夷,自我通之,谓之开门揖盗,此中界限,持之不可不坚,彼谈时务者乃敢昌言于众,曰通教以保教,抑何丧心乃尔也。”(《翼教丛编》卷六页三十三)
1705715528
1705715529 这次的变法运动,很有人谓为操之过急者,先生在《戊戌政变记》里曾用很多话辩论这一点,我们以为在当时那种外患压迫的情势之下,只有那样一点点的举措,似乎也不算过急。当日的变法和政变,都是一种自然的情势所造成,原因既多,所以决非增减一两个条件所能改变全局的。
1705715530
1705715531 最后有一件事值得我们特别注意的,就是这次的政变似乎老早就有相当的准备。关于这一点,有很多的事实可以证明,有的我们在前面已经提过,有的还没有提到,在这里不便一一举明,只有一件最显明的事,我们现在补述一下,这就是谣传光绪帝患有种种疾病,从四、五月以来就很盛地宣传了。《戊戌政变记》和《南海先生自编年谱》都曾很详细地讲过,现在只把《国闻报》里一段记事抄在下面,作为参考:
1705715532
1705715533 “月来京城谣传,谓今上圣躬不豫,甚至谓为危重,此言自五月节后,传说不绝,举国惶惑震动,惟皇上日日召见群臣,出入海寺,其为无恙,最为易见。且向例圣躬有疾,必传太医开方,必将脉论药方交军机处,枢垣当差各员皆得而见之,闻两月并无药方脉论交到军机处,合而观之,圣躬安康可明矣。闻此言盖未识时势之艰难,疑新政之非是,遂生此怨毒。非常之原,黎民惧焉,而独恨其不作别谣,而煽布此语何为邪。居心似不堪设想也。京中士夫林立,智者不少,而竟闻而信之,习焉不察,展转流传,何哉?惟天眷中国,皇上圣明天纵,必要多福,此则亿兆民所同祈祷者耳。”(圣躬万福七月初三日《国闻报》国闻录要栏)
1705715534
1705715535 (十二)逋逃
1705715536
1705715537 八月初六(9月21日)那天,先生正访谭复生,对于各事有所计划的时候,忽闻政变和抄捕南海馆的消息,当日晚就避往日本公使馆。先生在《戊戌政变记·谭嗣同传》里记与谭氏分手前后情形说:
1705715538
1705715539 “时余方访君寓,对坐榻上,有所擘画,而抄捕南海馆(康先生所居也)之报忽至,旋闻垂帘之谕。君从容语余曰:‘昔欲救皇上,既无可救,今欲救先生,亦无可救,吾已无事可办,惟待死期耳。虽然,天下事知其不可而为之,足下试入日本使馆谒伊藤氏,请致电上海领事而救先生焉。余是夕宿于日本使馆。君竟日不出门,以待捕者,捕者既不至,则于其明日入日本使馆与余相见,劝余东游,且携所著书及诗文辞稿本数册,家书一箧托焉。曰:不有行者,无以图将来,不有死者,无以酬圣主,今南海之生死未可卜,程婴、杵臼,月照、西乡,吾与足下分任之。遂相与一抱而别。”(《戊戌政变记》)
1705715540
1705715541 八月十日,谭嗣同作两“绝命书”,一遗康有为,一遗梁启超。其遗梁书是:
1705715542
1705715543 “八月六日之祸,天地反覆,呜呼痛哉!我圣上之命,悬于太后贼臣之手。嗣同死矣!嗣同之事毕矣!天下之大,臣民之众,宁无一二忠臣义士,伤心君父,痛念神州,出而为平、勃、敬业之义举乎?果尔,则中国之人心真已死尽。强邻分割,即在目前,嗣同不恨先众人而死,而恨后嗣同而死者之虚生也。啮血书此,告我中国臣民,同兴义愤,剪除国贼,保全我圣上。嗣同生不能报国,死而为厉鬼,为海内义师之助。卓如未死,以此书付之,卓如其必不负嗣同、负皇上也。八月十日,嗣同狱中绝笔。”(转引自汤志钧《戊戌变法人物传稿》上册第三十七页)
1705715544
1705715545 先生之逃于日本,曾得到日本驻华代理公使林权助的庇护,并由他设法逃往日本。林在《我的七十年》一书中详细记载了这一过程:
1705715546
1705715547 “梁启超跑到公使馆来,说一定要会见我,这时正是午后二时。我和伊藤公[41]吃完饭正在谈话,无论怎样,让梁到另室会面。一见,他的颜色苍白,漂浮着悲壮之气。不能不看出事态之非常。
1705715548
1705715549 梁直截地说:请给我纸。马上自己写出下面的文句:
1705715550
1705715551 ‘仆三日内即须赴市曹就死,愿有两事奉托。
1705715552
[ 上一页 ]  [ :1.705715503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