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571868e+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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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8681 七月十八日一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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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8683 “兄前此诸学,悉泛滥涉猎,无一专精,故终无所得,今虽不尽除好博之病,然稍稍定所归向,大约国法与生计二学,为我巢穴矣。弟云求实益,归学于我,此诚有之,觉顿即未尝一入学校,但同居年余,其学识实有过于寻常学生也。弟谓学校之效,不过得文凭,此却不然。学校因功课门类甚多,可以得完全之常识,即在一学科中,吾辈所不及注意之事项,教师常能为我言之,其受益决非鲜。吾因未入学校,故甚劳,而犹有憾,此不可不知也。弟能在学校将基础筑固,归而从我一年,则非惟弟益有得,抑助我不少耳。中国今日虽举国弃我,然终必有投艰遗大于我躬之一日。吾辈今惟绩学待用耳,它无懑焉。年来贫彻骨,而为学日有常课,精神日用则日出,而心境泰然,其乐乃无极也。昨日得诗六章,谨写上,弟可以知吾心境之一斑矣。”(七月十八日《与仲弟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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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8685 七月二十四日,先生给梁仲策的信,论述作词作诗和学书的话。最后说“不欲作出山想”,就不知何所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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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8687 “秋后三日一(书),并《解连环》词,悉收。词中下半阕第三句‘乱鸦无限’鸦字失律,此处必当用仄声也。弟词之精进,前次所寄数阕,煞有可诵者,但总不免剽滑之病,句未能练,意未能刻。入此事诚难,兄虽知之而不免自犯此病,大约此事千秋无我席矣。弟若嗜此,当下一番刻苦工夫,非可率尔图成,今寄上《梦窗全集》一部,以资模仿,幸察收。兄年来颇学为诗,而词反不敢问津。前月寄去吾弟之二律,海内二三名家颇传诵,以为佳。兄诗近专学动荡隽远一派,想弟或不以为然耶。来片有‘孟哥代笔书’一语,可谓奇极,孟哥并不在日本,何从为兄代笔?且兄致弟之书,亦何至倩人耶?兄三月以来,颇效曾文正,每日必学书二纸,宜弟之不复能认吾墨迹也。雪广想已入美,人[16]如何,尚乞见告。内地事详雪函,可视后妥寄去。兄真不欲作出山想,此亦聊徇师友之意而已。”(七月二十四日《与仲弟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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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8689 九月二十三日,先生给梁仲策信,言生活困窘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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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8691 “兄近日贫彻骨,拂逆之事更叠迭不知所届,然心境之旷怡,乃过于前,不知学有进耶,抑疲于忧患而不复觉为忧患也。比月来因节家费,乃至德文教习亦不得不停,最为可惜。然方并力以著射利之书(中学国文教科也),无意中反使娴儿获大益,彼固甚愿乃翁之食贫矣。吾近年觉词之趣味又不如诗,弟亦有意学此否耶?”(九月二十三日《与仲弟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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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8693 此外先生尚有八月间致徐佛苏两书,述其今年以来的心绪感想和生活情形颇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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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8695 八月十一日致徐氏第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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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8697 “不通讯殆将半岁,罪责无可逭。徒以入春以来,刻意养晦,屏绝百务,惟读书、著书以自娱乐,东籍以外,乃至兼及德文,遂至无一刻暇,而为饥所驱,不得不卖文以求自活,精力耗于此中,余事坐是阁置,各处缄件,一切丛脞,非特吾兄耳。然我辈于精神相结,固不在区区问讯常套,兄当亦能恕之,而不深相责备耶?国事每下愈况,中央政局既无以异于前,而其尤可痛者,在人心风俗之一落千丈,欲求两三年前之气象,渺乎不可复得。西哲言代议士为国民心理之影象。现在谘议局议员,既略写此影象与我辈以共见矣,将来忧患曷其有极?吾兄深入此积腐社会,以慧眼实地观察之也,亦既经岁月,尔来所感复何似,更有其他下手之方否?希有以诏我。弟数月来生计之狼狈,乃至不可言,想公亦复尔,近顷何以聊其生耶?”(八月十一日《致佛苏我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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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8699 八月十二日致徐氏第二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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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8701 “昨夕方上一笺,而今晨即奉来教,精神感召之速,有如是耶。具承所拟设之言论机关,基础粗备,且将有都门之行,毅心果力,不减畴昔,敬佩奚如。弟入春以来,专务养晦,国内交通殆于断绝,非敢取消极主义,良以天下事往往愈急则愈缓,愈即则愈远,且亦见当道中实无一可语之人,故毋宁任其所之之为得也。公所图,诚属救时不得已之一法,但以最近上海之《民呼》、北京之《国报》及《中央》《大同》证之,究有能容此报成立发达之余地否,不能无疑。我国万事不进步,而独防民之术乃突过于先进国,此真可为痛哭也。公所集股其已确实者,究有若干,若开办有期,当更广所见耳。都中可介绍相见之人,竟不得一,大约其人非久于京路者,则无势力,见之无益,若既久者,则素衣化缁,更何堪共语耶。弟向来皆力制悲观,近乃亦陷其中,盖以若此之人心风俗安得不亡?他事犹可强自慰,仅一念及此,瞠乎穷于下手之方矣。若其速亡之显因,则必以国民经济问题,毫无疑义,此问题能挽救与否,即决于此十年中,过此以往,永沉九渊耳。此真可为股栗者也。知行在即,故得书即复,不尽万一。”(八月十二日《致佛苏我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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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8703 关于清廷党禁之议,大概从去冬醇亲王载沣摄政以来,就有所进行,到是年五月,该议又起,结果清廷只开复已故翁常熟、陈宝箴原官了事。“六君子”的抚恤,先生和南海的赦免等问题,完全没有提及。关于进行此事的人和详细情形,信件中没有材料可以参考,只有同前五月二十五日先生给梁仲策的信,稍微提到一点,现摘录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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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8705 “开禁之议,近复大炽,闻将由常熟、义宁以及六君子,最后乃逮生者云。大约此事终办到,然痛快之举恐不可见。周公固贤,然英断似非先帝,比其视我,当亦寻常一时髦耳。兄年来于政治问题研究愈多,益信中国前途非我归而执政,莫能振救,然使更迟五年,则虽举国听我,亦无能为矣;何也,中国将亡于半桶水之立宪党也。顾此事自关四万万人之福命,乌可强耶?我亦求其在我者而已。兹为有聘莘顾隆之诚,决高卧不漫起也。近为《财政学》一书,可得百万言,洵疗国之秘方,恐未必见用耳。以作稻粱谋,或可以淩饥于一时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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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8707 弟曷为非宣统五年后不能归?舍学问外尚有他故否?抑何事不堪语兄也。兄诚不期弟以速成,但颇思一合并尔。若仅为学问计,则不如以此数年之功,转游德国。德之学远优于美,而费亦省于美,弟有意否耶?”(宣统元年五月二十五日《与仲弟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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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8709 六月间,前政闻社社员张嘉森、吴贯因、萧坤、向瑞彝、彭渊恂等成立一谘议局事务调查会于日本东京。该会最大的目的,在调查中央直省之权限和各项行政,借求谘议局权限的确定和直省政治的改良。八月,该会主办的《宪政新志》出版,盖为便于公布调查成绩,供各省参考者。(参考谘议局事务调查会开会纪事简章及《宪政新志章程》《宪政新志》第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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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8711 九月,先生以受振华公司案之累,致一长书于桂抚张坚白鸣岐辩其诬枉。振华公司发起于两年前,上年始着手开办。不料开办未久,就发生骗财惨杀一案。该公司发起人除桂省候补道员刘铭博士骥和宪政会会员欧云樵榘甲、梁少闲外,尚有海外华侨宪政会会员叶惠伯、刘章轩等。该公司之目的,在由海外华侨集股开发桂省实业,所以南海和桂抚张坚白都很赞助其事。不料主持其事的欧云樵,因别有图谋,以至发生侵占杀戮和陷害等事。至于张氏和先生的关系虽不甚深,但他素日也颇敬重先生。上年先生同学孔希白昭焱给先生信里,曾数次提到张氏敬仰并问询先生的话,所以该案之牵连到先生,实是意料以外的事。先生给张氏的那封信,虽然很长,因为读了可以看出先生的为人和立宪党人经营实业商业的弱点,所以全篇抄录在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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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8713 “坚伯侍郎阁下:曩在香港,得亲颜色,维以引嫌之躬,从未敢以尺素通殷勤,顾屡闻自故乡来者,往往道我公所以存问之良厚,私心感激,固无既也。乃近者复闻诸道路谓我公以刘鸣博观察事,致疑及仆,甚且谓已以公牍相名捕者。仆始以为悠悠之口,殊不足信,而言者凿凿,谓非子虚,不禁大惊。呜呼!岂以我公之明察,而竟听彼素不相知者一面之辞,以轻入人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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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8715 鸣博之狱,其蛛丝马迹之足以动公之疑者,仆固无容为讳,若乃仆一身与此蛛丝马迹之关系,则恐有为我公所未能悉者。数年来,海外宪政会员所办之商务,仆自癸卯夏以后,即丝毫未尝与闻。此语在公骤闻之,或大诧而以为诞,然惠伯、少闲今皆与仆为难,而当常与公接者,试得间一问之令其勿为违心之论,则可知仆于此七年间曾有一信与美中港中人,言及彼所谓商务者乎?自其初发起全盛之时,即已不愿过问,非与任事人有意见,良以此举为仆所不主张,既不能持异论以尼其成,则亦置身事外而已。自是以往,惟闭户著书以自乐,与海外及港中既无交涉,音问亦以益疏。彼辈初时犹循例相告,后以我悉不作覆,此三年内乃并此无之矣。惠伯、少闲皆港中司事人,试以仆此书示之,当亦能知其非虚也。及振华议起,彼辈往桂谒公,以至奏明定局,仆亦毫无所知,直至鸣博濒行前十日,以一笺约会,且以章程见寄,乃始知之。未几遂相见于神户,欢然道故,且历述此局前途之佳况,则大慰过望,惟生平不喜欧云樵之为人,当时曾私与鸣博言之,谓所隐忧在此,鸣博唯唯而已。亦尝致南海一书,询其何以前此不以云樵之事一告我,而委信之若彼也。然自彼等作别以后,则亦如云烟过眼,心目中不复忆及此事矣。既而彼辈在美,所以棓击南海者,无所不至。美中港中亲旧贻书于仆,督令函责彼辈,甚或以仆之于公曾有一面之雅,而劝仆冒昧以愬于公者。此类函电高可盈尺,仆悉阁置,几于不欲开封。谓余不信,则云樵、惠伯其时皆在美中,试问仆于彼辈在美数月间,曾有片纸只字致各埠,言及振华事者乎。若夫仆于此一年中,曾否有片纸只字奉渎我公,此则公之所知也。则仆对于商务公司与振华双方之态度,可以想见矣。独因彼辈在美棓击南海,言过其实,则不能不愤愤,方谓彼辈由美返国道出日本时,必且过我,行将责之以情理,而劝之以调停,当时亦颇自任,谓调人之责,舍仆莫属也。及彼辈飚忽言旋,在美既不以一函告我行期,至横滨又不以一电约我相见,惟于船泊神户时,循例一访。夫仆避嚣居一穷乡,必以汽车始得至神户,彼辈所知也,而始终不使我一知踪迹。彼辈到之夕,仆适送一归客小饮于神户,夕九点返寓,家人述电话语相告,始知其来,已无复汽车,翌日凌晨奔往,则舟已行矣。仆知彼辈实有意与仆避面,而调和之事,万无可望,则大灰心。其日以一书托一友人转达鸣博,辞气之间至为不平,方欲俟其所以复我者如何,乃再进言,乃未得复而已闻变矣。当鸣博辈之首涂见访也,仆尝与诸同志发起一政闻社,曾托彼以到美相助运动,又托其若有不时之需,乞相助,彼辈皆唯唯;及其行未一月,而政闻社奉明诏解散,仆自是亦一无所需,辄复置之度外。自审自振华发生以后,仆与彼所有关系,惟此一夕话,及致南海诘其委信云樵之一书,与鸣博返粤后致彼诘责之一书耳,此外则更无一毫因缘。今也我公忽然无端横拽,而诬曾参以杀人,试思天下果有此情理耶?以上所述,言之由仆,而信否由公,公如不信,仆亦安能相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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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8717 虽然仆自问一生无他长,惟心地之光明磊落,庶几可以质诸天地鬼神,胸中不能留一宿物,有所行有所知,则告人若不及。凡朋辈与仆相处稍久者,无不知其为城府洞达之人,而咸病其浅率,乏深沉之度,良师友屡以此相戒,虽刻意欲改之,而卒丝毫未能改也。公虽知我不深,然一访舆论,当亦能知其所长短。若夫阴险凶戾之事,则非独生平所断不肯为,乃亦其所断不能为者。不意横被恶名而加之者,乃出自我公,则古人之无兄而盗嫂,娶孤女而挝妇翁者,又岂足诧哉。嗟乎!仆虽无似,固男子也,抑尝读先圣昔贤之书,而硁硁以自绳者也。十年以来,忍尤攘诟,苍蝇之口不听闻,顾未尝一屑致辩,独至此等事,则心术所攸判,人格所攸关,虽欲其默,又安得默也。以专阃之威,而加诸辜愆积躬、奔越在外不能赴质之人,则亦何施不可;然不察情实,而妄诬人以名节,恐亦非大君子之所忍出耳。仆向来对于振华及商务公司之态度,既如上所述,彼振华首事人之与公相接者,苟非故作违心之语,必当能证其不虚。如是则仆于彼双方无怨无德,视其相阋也如秦越之相视肥瘠,则鸣博以振华致死,其万不能以仆参其离立,殆无待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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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8719 而所更欲有辨者,则南海也。鸣博诚有使南海难堪之处,则南海之不慊然于鸣博,亦理所当然,且又其相阋两造之主体也。则公之有疑于南海,吾亦不以为怪,虽然此亦未审情实耳。鸣博归粤仅旬日而遇害,而其归也,又忽然未尝豫定其期,而南海于其归前一月(时日不确记略举之耳),已游欧洲,当变生时方在埃及,又岂能于数万里之外而预闻此旬月间所发生之阴谋者,此固可一言决耳。仆此间尚有彼由埃及所发之书,乃闻变时惊问所由者,故仆能以自信者深信南海。今公乃至并仆而疑之,则仆之言,更何足省者。若犹信其为不妄语之人,则此书固亦一铁证耳。昔曾文正与王壮武相率赴义,亲若手足,而壮武卒以不驯节制,中道分携。人之受性各殊,虽父子固有不能相强者。若以一人所作为者,而举其亲交,使负连带责任,则惧者众矣。仆生平得区区良师友三数人,气谊之感,相爱若胶漆,良亦不解其所以然,虽往往代人受过,至于再,至于三,而终不悔。人之辟于其所亲爱,固莫得而夺也。公如知我,则亦可以谅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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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8721 抑更有一言欲忠告于公者。公之构此狱,岂不以云樵之言哉?然公之知云樵不如仆之深也。其生平遗行,罄竹难述,殊不屑以污我笔墨,且亦良不欲以讦为直,但其貌不扬,其心必异,以公之明,岂无所察者。他不必论,即以彼受南海二十年饮食教诲之恩,其稍立身名于社会,何一非南海之赐者?人有畜狗,犹不忍蹴踏,况于义则师弟,而恩犹父子者耶?而乃既挤之于前,复陷之于后,必期致诸死地而后为快,是尚得为有人心者哉。仆之恶其人也,非自今日,而乃在五六年以前,尝屡言诸南海,惜不能用也。晋侯之告里克曰:子弑二君与一大夫,为子君者,不亦难乎?公若常昵此宵人,后必悔之。少闲与仆仅一面,不能深知其为人,然才非云樵敌,则可断也。惠伯则古今第一等君子人,而土木偶者也。今振华则云樵之振华耳,以云樵之振华而谓能得良结果,仆请抉吾目悬门以俟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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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8723 夫振华则何与我事者?虽然此固国民实业之一端,系念国家者固祝其荣长,而不忍其摧残。抑我公亦贤者也,且畴昔所以遇我不薄,知之而不为公言之,亦不能以自即安;若视为相诟者之无善言,则固在公矣。仆之言,略尽于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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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8725 仆之作此书也,无一事诞妄,无一语矫饰,任聚二十四史酷吏传中人物于一堂,尽出其深文周内之伎俩,终不能得与吾书反对之证据,吾所敢自信也。吾作此书已,仰不愧,俯不怍,浩然自得于怀,亦使人录副袭诸箧底,至万不得已时,而始以自白于天下。窃谓我公宜勿徒中于先入之言,稍一平情,澄以察鄙言之诚否一二有当于情实,果有当者,则系铃解铃,公必有以处之矣。若谓是谰言,不足听闻也;或惮于反汗,虽知过而且遂之也,则吾之力何足以御公者?逋亡之余,虽褐宽博得而戮之,况万乘之君哉!而徇一细人之意,周内以入人罪,他日情实暴露之后,吾知公必将有终身自疚于神明者矣。若仆则何有焉?世人皆欲杀,宜九死之日久矣。所患者,立德立言不足以自致于千古,若乃不洁之蒙,莫须有之陷,则天下万世,自有公论,吾有所以自信者,吾不畏也。言尽于斯,惟公察焉。”(宣统元年己酉九月二十三日《致张坚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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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8727 九月初一日(10月14日),各省谘议局开第一届会议。十一月十六日,各省谘议局代表于上海开联合会,组织国会请愿同志会。十二月,该会各代表入京请愿。同月二十日,清廷上谕,令仍以九年为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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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8729 从这时起,徐佛苏就正式参加各省谘议局代表的团体,从事于请愿国会运动,这是政闻社和国内团体发生关系之始。先生以后和各省谘议局代表之接近,大半都是徐佛苏的努力。徐氏在他的《梁任公先生逸事》里面记先生主动并鼓励他参加请愿速开国会运动的经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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