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5720017
“凡为治者,必先慎察国家所处之地位,所遇之时势,乃就国民能力所及标准之以施政,然后其政策乃非托诸空言。今之言治者,动曰我国破坏之时告终,建设之时方始,斯固然也。然希龄等今日不敢语于建设,但有竭其绵薄以立建设之基础,为愿已足。譬诸筑室,必须得有一室所占之地面,此地面可以任我自由处置,次乃拔除其草莱,平治其瓦砾,次乃庀材木瓦石,鸠工匠,然后从事于构建也。又如病夫,气息仅属,必求良汤为之续命,命既续始可以语于治病,旧积之病既深且多,则治愈费时日,待诸病既去,荣养乃得施也。希龄等以为今后一年间实中国生死存亡之关键,苟治具不张,则过此以往,吾国人决无复能力,无复机会,无复资格,以自行处理此国,而遑论平治,遑论富强。故今兹政策,殊未敢命之曰建设,但以救亡而已。诸君商榷政策,望深谅此意,勿以已治已安之国之陈迹相绳,则深幸也。”(《庸言报》第一卷第二十一号,《合集·文集》之二十九第一〇九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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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六日,国会选举袁世凯为正式大总统,初七日,选举黎元洪为副总统,十一月初四日,令解散国民党并取消该党党籍之国会议员,是为消灭国会之先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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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先生这次入阁以来,举国瞩目,都以为指挥当日政府者为先生一人。到十一月,国民党被解散后,全国舆论颇多归罪先生者,现在把当日进步党党员众议院议员刘伟致先生的一封信抄录下面,就可见当时舆论指责先生情形的一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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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报读悉大政方针,知出椽华,甚盛甚盛。宏纲毕举,枝叶扶疏,要归在于救亡,富哉言乎,知本君子也,钦佩无任。不肖备员议席,隶党进步,横览全球,深观世变,窃谓救亡之术无他,铲除致亡之根株而已。致亡之根株不在外患,不在贫弱,在三数党魁争权而攘利,图私而害公而已。古今中外,破家亡国,一丘之貉,罔不由此,当其树帜称号,无不曰救亡救亡,察其举措行事,无一非致亡速亡,故救亡之说,不惟其名惟其实。先生以党魁入佐国务,以救亡为大政方针,不审为名乎为实乎?为名则全国生命财产岂堪再试,为实则自公等入阁,何为以破坏国会为初哉首基之政策耶?共和国不可无国会,夫人而知之矣。共和国之无国会,自中华民国始,中华民国之无国会,自十一月四号始。四号之事孰实为之,命令出自总统,副署出自总理,形式所在,责有攸归,宜若与司法总长进步党理事之任公先生风马牛不相及,然而道路之人,爱国之士,不问形式而苛求底蕴,不信谣诼而好察迩言,穷源探本,人有恒情,图穷而匕首自见,事久而黑幕益张,虽有知者无如之何,众口铄金,窃为高明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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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今中国,危如累卵,稍有血气,谁不刺心,摩顶踵,捐权利,蠲私忿,弭嫌猜,犹恐弗及也。奈何甲去乙来,丙仆丁起,耽耽逐逐,或拥挟国会以争权利,或破坏国会以争权利,彼庸庸者不足责也,不谓以社会所最信仰之人,而又自负为名流内阁者,竟涉此嫌疑耶?夫外以救亡为标志,而内以争权为骨子,学博文之士,卒至举戈称武,扰国殃民者,得毋犹参杂权利之见也。爱公者谓为学理所误,誉公者谓为鼠辈利用,此皆不足深论。明公果有救亡之志,必须洗心涤虑,除权利思想,以诚信诏国人,用如炬之眼光,出以忠厚恻怛之意,循轨道而行,庶几其可。如挟智任,段吞、罗伯卑尔可为前车,于国何补,于身何利,且罗伯卑尔、段吞、赫勃之角为雄长也,何尝不威福由己,炙手可热,何尝不以救亡为号召,爱国为揭橥,读其轶事,君子有许之者否?国民党之不利于国,虽苏、张之舌不能为之辩护;然平心论之,其中岂乏忠愤瑰伟之人?好数学步邯郸,螳螂捕蝉,尚有黄雀在后,十余年如锦如荼之政治家,甘为竖子之孤注,于国何有焉。国事巅崄,人心疑虑,众怨既归,想先生亦百口难辞。不佞于公服膺甚至,忝在同党,谨以迂阔不入耳之言进,幸赐省裁。”〔民国二年十二月七号刘伟(众议院议员)《致任公先生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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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先生与袁世凯和当日政府的关系,有许多材料可以参考,现在我们只把先生当日为国会等问题致袁氏的三封信抄在下面,借见一斑。以下录七月二十五日[19]先生致袁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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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总统钧鉴:两日未造谒,伏想政躬康豫为颂。前日因公余俱乐部所逮捕之人,有数议员在内,国民党中大起恐慌,其议员纷纷出京,其党中魁杰之主持阴谋者,即思利用此时机,以消极的手段破坏国会。前日参议院表决专议宪法,搁置他案,即将以此为休会地步,一休会则纷纷散归者多,国会不足法定人数,而彼辈破坏之目的达矣。重以政府以严厉态度临之,彼辈益得肆其簧鼓。启超之意,以为彼党中与闻逆谋之人,诚不能不绳以法律,然与闻之人,实什不得一二,其余大率供阴谋者之机械而已。但使此辈不散至四方,则将来吸收之,使归正轨,为道正多。今最要者,乘此时机,使内阁通过,宪法制定,总统选出,然后国本始固,而欲达此目的,则以维持议员三分之二以上为第一义,现进步党已从各方面极力设法,尤望大总统更将尊重国会之意一为表示,或用命令,或谘两院议长,使宣明此意,以释谣诼。其议员公费,亦请迅即筹拨,使议员知政府之对于国会,并未改前度,则人人安心,而吾党亦得有辞以联络疏通,则两院多数之转移或非难也。启超日来牵于党务,日夕皆有集会,未能谒府就教,如有所驱策,随时见招,当即趋谒。再者粤事龙君任镇抚使,尚未见明文,想军事上别有深意,本不应哓渎,惟闻粤中数日来糜烂不堪,省城内讧极烈,外府县秩序全破,炯明诸贼其抵抗之能力,殆已无存,龙军即暂缓进取,然既正名分,则人心自安。粤人望中央如望云霓,愿大总统稍有以速慰之,粤人幸甚。”(民国二年《上袁大总统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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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六日先生致袁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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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总统钧鉴:昨上一笺,计尘签掌。古之成大业者,挟天子以令诸侯,今欲戡乱图治,惟当挟国会以号召天下,名正言顺,然后所向莫与敌也。数日以前,国民党之党略,一面在南倡叛,一面仍欲盘踞国会以捣乱,一两日来见大势不利,又一变其方针,专务煽动议员四散,使国会不能开。宪法起草委员会前择定天坛为会场,已设备一切,昨王正廷竟命将电灯拆毁,其意可见,盖欲使起草永不能成立也。而彼党议员正怀恐怖,故少数阴谋家益得利用之,以售其术。今吾党目的,在设法维持议员,使留京者在总额三分之二以上,现用种种方法或吸收使入本党,或别设小团以容纳之,取得亦已百余人矣。又与彼辈约言,苟非有附逆实据,政府必不妄逮捕,脱有误捕,本党任为保结,借此以安其心,勿使作鸟兽散。惟本月议员公费若不速发,则必生出种种疑团,将一涣不可收拾。今日已二十六矣,兹项万不可再缓,务请大总统饬下所司,无论如何困难,必以今日发出。又本党丁此时机,进行最宜奋迅,而党费竭蹶不可言喻,亦惟大总统速图之。或以为兵威既振,则国会政党不复足为轻重,窃谓误天下必此言也。昔人云:虽有智慧,不如乘势,安有以今日最可乘之势而自弃之者哉?以大总统之明,知必有以善处此也。临楮缕缕,不尽所怀。”(民国二年《上袁大总统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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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20]先生致袁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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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总统钧鉴:顷复思得数事,草草条列,以备采择。(一)广东民政长忽思得一人,最为胜任,其人曰秦炳直,本以广东州县起家,历任广州府钦廉道,以清介耿直著名,后升提督,辛亥军兴,守惠州,窘逐陈炯明,战功极高,后乡人环跪,请勿久战,以涂炭生灵,乃释炯明去,愤极欲自戕,众环跪求免。启超虽不识其人,然知为血性男子,极长于吏治,在粤威名卓著(且与龙子诚甚相得),且其痛恨贼党,视他人为尤烈(有周善培之长处而无其短处)。使之长粤,必可肃清余孽,为民造福,但不审肯出而任此否耳。闻其人顷隐居湘中原籍(若用此人粤人欢欣鼓舞当与龙同),大总统若欲罗致,尚可托人劝驾也。如何之处,乞示遵。(二)本党港交通处来电,言苏慎初颇怀不测,其实情如何,未能遽信,以启超度之,苏畏祸投诚,或亦在意中,要之当告龙慎防耳。惟有一事,启超窃欲进谏者,昨见命令奖苏以勋三位,且授为上将,此种懋赏,实觉太滥。古之建大业者,最不肯轻以名器假人,名器一滥,则必损威重,而纪纲无自立。如苏某者,先有从逆之罪,即使诚心反正,亦仅赦其前罪,责以后效,斯亦足矣,即别示奖励,亦断不能如此其重,待苏如此,将来何以待龙。且苏本一浮薄小子,在将弁学堂一年毕业,辛亥军兴,偶乘时运,忝居师长,已为过分,犹得曰乱党之乱命,今中央遽以至崇之阶予之,毋乃启人民侥幸之心,而觉中央名器之不足贵乎?启超言此,非欲收回成命,特举此为例,愿此后稍垂意耳。(三)昨有日本《朝日新闻》访事神田正雄者来见,叩启超以此后政府办理善后之方策,启超略告以整顿吏治综核名实等语。此人在日本访事员中尚算不附乱党者,彼政府亦颇信任之,有电来命彼返国,备咨询,而《朝日新闻》在日本最有势力,意欲总统稍假以词色,能约彼一见尤妙,否则亦令秘书一敷衍之,何如?此虽小事,亦非无补也。”(民国二年《上袁大总统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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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日,孔教会代表陈焕章、夏曾佑、梁启超、王式通等上书参众两院,请于宪法中明文规定孔教为国教。之后,浙、鲁、鄂、豫等十余省都督或民政长先后通电附和,但此议于十月十三日被宪法起草委员会多数否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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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年,先生致张仲仁、陈仲恕一书,积极推荐汤觉顿任中国银行总裁。该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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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前燕兄有书来,言中国银行欲委觉顿承乏,属以电促觉言归,昨已得复电云即发,但对于银行一职,谦让未遑,亦既将原电寄燕老矣。以弟愚见,则此席欲求胜任愉快之人,实无出觉老右者。彼于此学嗜之笃,而入之深。数年以来,专心研究,于学理事实两方面皆有心得。至其才具之沉着老练,又众所共信矣。彼于去夏曾私议一中央银行节略,属弟商榷,其稿顷存弟处。昨因燕老言及此事取出复阅,觉其规划宏远,切实可行,今虽事势略有变迁,节目多需改正,然大端固已具矣。比拟参以鄙见,稍为酌改,俟彼归时审定乃呈府主。窃计此机关为全国财政命脉所系,非以极远之眼光,极敏之手腕,不能絜其枢以振衰敝。弟与觉老情同骨肉,推举太过,良觉阿好近嫌,然眼中之人实未其比。若府主诚思拔擢,弟当责以大义,毋令引退。苟其所主张有不衷于事实,为当轴所未能采用,则逊辞未晚耳。惟觉老素性孤介,比年又频发消极思想,近名近权,夙所引耻,惟主相需果殷,彼庶能感激而自效。此中消息如何,两公必深知之。幸以相闻,道路私议,每谓府主召用旧官僚,而于新人物总有格格不入之处,若此次用觉顿而尽其才,亦可以稍间执悠悠之口耳。”(上海图书馆藏《梁启超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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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这次就司法总长任以后,对于安置同学、同志的事感到很多的困难,他在九月就职之初,就发表一篇告乡中父老书,十一月间又给南海一封很长的信,详述荐用同人的种种困难。以下节录《告乡中父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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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超顷以时局艰难,勉负职任,只图负责,不敢怙权。顷在中央整躬率物,谢绝请托,破除情面,冀励末俗,咸与维新,仰乡中父老兄弟人等,共体此意。”(民国二年就司法总长任《告乡中父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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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二十六日致南海书,详陈用人之难,时南海以母丧返国,袁氏也曾三次电请,所以书中有提到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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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吾师读礼以来,未敢以外事奉渎,惟常托记室代达所陈,亦得闲时受尊恉,稍资率循,以救陨越。吾师奔丧南下,而启超奉公京邑,不克躬诣奠唁,歉仄岂任,府主三电礼聘,及吾师两电婉辞,(第三电似仍宜一复,复后即可不更酬酢矣。)皆已获见,此时所处,只得如此。绛帐过沪时,想既与孺博熟筹矣。所最难商者,今后当居何地,既不北首燕路[21],徂东益非所宜,或仍讲学齐、鲁之郊,似是一道耳。故乡政象,不餍人望,此间无日不引为大戚,然累电所责备,乃实为棉力所不能逮。盖此一年数月间,实为武人政治,时其饥饱,达其怒心,其中有大不得已者存,苏、皖、赣皆然,两粤亦犹是。龙、陆二督其所信任之人,推张为最,其次则李。今年二月以来,陆前后八电保张,三电保李,龙抵粤后,两电并保张、李,张既不行,复专电保李。其时总统心目中有人,总理心目中有人,总统左右最信任之粤人,其心目中亦有人,皆不能用,惟斟酌于张、李二人之间耳。张为总统、总理所极不喜,故遂用李长粤。李任既定,而陆之索张愈急,政府终不慊于张而难其人。有韦绍皋者,党人所推,其人本陆幕,陆尝保署观察使者也,即以畀之。(彼时在柳州,公电则发至南宁。)陆若为不知也者,仍再电保张。此间电柳,告以已任韦,彼亦不复拒,惟称病乞罢斥,且言已将印绶委参谋长,代拆代行。此间未如之何,乃克日任张,事前并未与商。其日吾以电话询张,索彼同意,遍觅不知所在,后乃以书告之,然桂中库藏如洗,张至今犹称病不行也。任张之原委如此,而李福基来电,妄肆谩骂,乃至以受贿相诬,能不令人短气。李之在粤亦然。在政府(鄙见亦同)心目中可任粤长者,确有一二人,(而来电所举数人皆不与焉,吾亦不谓然也。)而或为他省(现苏长韩即其一也,此人久宦粤才器甚好。)夺去,即不夺而亦不能径用,若如尊电所举,同门数子无论,总统不肯简也。(总统迷信经验,常谓未经任州县者不能任民政长。虽常与争,终不能破其说,彼固非有所忮也。)即肯矣,而再演陆韦恶剧,又将若之何?且吾师之意,一若此数人中得一人以代李,而粤事即指挥若定者,此大误也。骄将悍卒,猾吏莠民,布满内外,除之不能,徇之不可,久于宦场者犹无法以对待,而况于来自田间者耶?惟有上台数月,身败名裂而已。(昨与电言及孝高幸尚未到任,不然则因士敏书〔土〕厂一事,可以令全党为人集矢。盖此事英使在外部日肆咆哮,试问何法以拒之?李既缘此受抚〔掊〕击,身无完肤矣。吾亦有严电责李,李复电愤极,后外部查案知非李罪也。岂惟对外为然,对内亦无一非代人受过者,若任意以同门一人充之,吾今日早已身败名裂矣。初吾物色次长,求诸党人中,欲以所信爱之某君任之,某君自陈断不胜任,非如欲得人非江庸莫可。吾憬然悟,力挽江君,江亦感激。知己肯出而相助,今乃大得其力。)而福基来电,乃言吾弃党人。须知吾非总统,(即总统亦不能。总统亦不敢干预各部用人权,从来未交一条子。又各部用人,皆有部中取定资格,即如法官任免,全权在我,我心目中有数人极欲用之而无法也。次则外交部,其资格谨严已甚。此次君勉、法尘任领事,已全部侧目矣。)岂能为所欲为,保荐一人亦当量其人才力所得逮,庶不授人口实。他人可以不顾名誉,我能尤而效之耶?人之所以责备我辈者严于他人万万也。即如福基之忠诚,岂弟子犹不知之,然欲推举之作高官,岂非笑话。又如紫珊忠诚而困穷,日日为彼焦急,然有何法可以位置者。(顷已为谋印铸局一官,月可得百五十内外,未知肯就否?)两月以来在西河沿一带旅馆运动官缺者七万余人,其人或在前清久任实缺,或在大学优等毕业,政府何法对付,惟有谢绝耳。而怨讟朋兴,几于不交化为豺虎矣。而党人之觖望,尤不可纪极,复加以海外党人,何以堪此,计非辞职,无术自全也。宪子非吾侪所最敬爱耶?而一月以来谤书盈箧,君勉亦几为所动。吾大责勉,谓君子之道,久不相见,闻流言不信,吾侪之于宪子,岂无所相信于平日者耶?彼所处地位之难,宁不谅也?勉乃憬然。夫宪子受责备,犹且如是,况弟子所居之位远过于宪。人人皆抱非分之想(中国今日大患在此),以相要求,要求不遂,立即反唇,窃意此等言论,闻于左右者,不知凡几,愿吾师以弟子之信谅宪子者,信谅弟子,或可稍免于罪戾耳。若谓既不能荐用党人,则尸位何为?则自弟子之任事,而妒嫉谋倾覆之者,日夜环集,以此间言之,则府中左右近习日思抵其瑕隙,党员要求不遂者,喷有烦言,或从而和之,而故乡事则尤甚,曰以位置私人腾谤,(即如曼宣之任电局,其时孺博在此所受冷言冷语已极不堪,想孺未为吾师言耳,其所代者为田某人极坏而为龙、陆所私。晚闻日内即入京,又不知起何风波也,闻将运动电局人同盟罢工,(其人为电报生出身,久在广州电局。)使曼不能下台,故为此事已致电龙、李属其调护矣。)以今日办事之为难如彼,而吾党经验之缺乏如此,愈居高位握重权,则愈授人以可攻之隙,本人固一蹶不振(如韦绍皋然),而中央政局亦受牵动,致使弟子以后不复能用一人耳。(弟子初入司法部,部员即群起谋相窘,以向来未尝服官之人,公事一切不谙,部员稍恶作剧即可以令长官闹大笑话,全国哗然。每日公牍数百件,苟欲作剧者,至易易耳。幸吾所荐次长,久于法曹,而道德极高。吾乃得坐啸画诺而专注精神于国务,而部中政令亦翕然无间。)有一语当相质诘者,弟子今日之出山,果以荐用党人为唯一之职志耶?今日荐甲以去就争,明日荐乙又以去就争,其人之才器果皆有值得以去就争耶?(他事勿论,即如以去就争勉为粤长,弟子敢谓其决无价值,勉亦自谓无价值。勉果能了粤事耶?稍知事实必不敢为此大言矣。)弟子一面须荐用万木人才,一面须荐用进步人才,数月来所荐用者亦不为少矣。更进于此,只能告才力不及耳。吾师闻此言,不审谓何如?弟子不欲多言,因道远不知情实,通信语气易生误会,君勉颇知此中情形,当能面言也。至于粤事(武人政治),如今日则安可久,此非徒粤人所焦虑,即政府固日焦虑也。又非惟粤为然,即他省亦同病也。此事则须根本解决,万不能支支节节为之,解决之法,则改省为州,既已明定于大政方针,其法案(此项法案数十件,皆弟子一人属稿,今报中亦略登一二矣。弟子排日到总统府、国务院、司法部三处,日接客数十,夜则拟法案,心尝注目在废省与整顿财政两事,仅两月而发已渐苍矣。故闻以他事相责备者,辄觉愤懑,谓其太不谅我也。仅此两事已使我焦疲欲死,其他则部中事不能不问,党人不能不应接。吾师试设身处地,弟子能有几许精神对付各方面,使面面圆到耳。)亦议定,将发布矣,而所以处置此辈元戎之道,正政府所旰食擘画者也。弟子之进退,则以此事能成与否决之耳。畴昔傍观批评,谓天下事一二语可了,今乃真不敢轻于责人也。且今已决定规复回避本籍之制(非此不可,吾毅然决然主持之),今日更何苦为此数子谋作五日京兆耶?(宪子吾将位置以潮州州尹,所管则今之惠、潮、嘉也,惟望必密之。)故来电所委不敢闻命也。百忙中写此已倦,不复能赓续,下次再详陈。”(民国二年十一月二十六日《致南海夫子大人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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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是年所为散文中有《敬告政党及政党员》(《庸言报》第一卷第七号)一篇,该文分上下两篇,上篇论政党与朋党之别,下篇论中国政党政治之前途。《军事费问题答客难》(同上书第八号)一篇,读了可见先生对理财裁军等问题的主张。《一年来之政象与国民程度之映射》(同上书第十号)一篇,读了可见当日士夫阶级之现象。《革命相续之原理及其恶果》(同上书第十四号)一篇,读了可见先生是时对革命主张的态度。此外尚有以下各篇:《进步党调查政费意见书》、《进步党政务部特设宪法问题讨论会通告书》、《进步党拟中华民国宪法草案》、《同意权与解散权》、《多数政治之试验》、《国会之自杀》、《述归国一年来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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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启超年谱长编 一九一四年(民国三年甲寅) 四十二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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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日,政府宣布停止两院议员职务。二月十九日,任命先生为币制局总裁,二十日,准先生辞去司法总长职。三月十八日约法会议开会。三月二十九日,先生邀集同人修禊南海子。六月二十日,参政院开幕,任先生为参政。八月,欧洲战事起,中国宣布中立。九月,政府明令优恤戊戌六君子。十二月,先生辞币制局总裁职,币制局裁撤。是年冬先生假馆京西清华园,著《欧洲战役史论》一书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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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二日,熊秉三辞去国务总理职以后,先生曾数次请辞,但袁世凯始终慰留,没有照准。最后先生以十八日再上辞呈坚辞,袁始于次日下令任命先生为币制局总裁,于二十日再下令准先生辞去司法总长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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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十八日递出坚决请辞呈文以后,于十九日便召集部属开谈话会于本部,报告辞职原因和任职以来的经过情形。二十日,辞职获准后,并上《呈请改良司法文》一篇于袁氏,列举十事,请他采择施行。三月一日,《申报》载先生那篇谈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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