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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大夫提醒了他们一句:“他有什么亲戚没有?要办丧事,他亲戚得出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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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戚?两人守在杜月笙床边等了足足一天,才听到杜月笙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从昏迷中缓缓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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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珊宝见此情形大喜过望,趁他清醒赶紧问道:“月笙哥,你在高桥乡下,还有什么亲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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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眷?”听到这两个字,杜月笙的两行泪水顺着惨白的脸颊淌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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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自己要死了,但他不甘心年纪轻轻什么世面都没见过就这么死去,他有很多大事要做,他要成为人上人,要衣锦还乡,要回去看自己的外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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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不甘心又能奈何?在病魔面前,只能听从命运的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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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危之际,杜月笙悲从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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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死掉,真的不甘心。这短短的人生,已经有太多悲惨。2岁丧母,3岁丧父,唯一的妹妹生下来就被送给了别人。8岁时继母也失踪了,没人照顾自己,也没有人管教自己。还没成年,就被人引诱染上了恶习,嗜赌如命,坑蒙拐骗。老娘舅因此不喜欢自己,姑丈埋怨自己,唯一疼爱自己的老祖母,根本不可能扭着小脚来上海照料自己,唯有流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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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的好友袁珊宝根本不知道他心里的悲恸,见他不说话只流泪,更加急切地催促道:“月笙哥,你快说,你有什么亲眷要去知会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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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袁珊宝的口气,杜月笙感觉死神就在自己身边狞笑。他强迫自己去想到底有什么亲戚,边想边说:“要么,侬去告诉我格姑母,伊是我爷格阿姐,我姑丈在高桥乡下种田,名叫万春发。伊拉有个儿子,叫万墨林,今年10岁。前一晌听说伊也到小东门来了,勒浪(吴语,在)一家铜匠里学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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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番话,杜月笙又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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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生和袁珊宝立即跳起来,商量好兵分两路,把小东门附近的铜匠挨家找过来,终于找到万墨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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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刚刚10岁的小孩瞪着一双惊恐不安的眼睛,茫然地看着袁珊宝和王国生。他只是个孩子,根本没有能力处理这样的大事。他所能做的,只能是告诉两人,自己家在高桥镇的具体住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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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生托了个恰好去高桥镇的朋友给万家带个口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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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到消息,杜月笙的姑母就立刻撂下家里的事情,扭着小脚奔赴上海。她吃力地走了多半天,来到了王国生的潘源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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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门来,看到杜月笙气若游丝、奄奄一息的样子,忍不住放声大哭。哭罢,姑母板起脸,要求袁珊宝出去另找地方住,她要睡在杜月笙身边,把这个倒霉的孩子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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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珊宝翻起白眼,拿起自己的小包袱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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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母就在屋子里打了地铺,四处烧香,到处拜佛,收罗丹方,买药熬药,开始了她老人家一生中最漫长的实验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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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母只要听说什么法子有效,就立即照方抓来,用在杜月笙身上。不见效?没关系,反正药方多,一个不行,再换个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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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母在杜月笙房里,义无反顾地实验了恰好100天,给杜月笙吃了无数谁也叫不上名字的怪东西,但仍没有任何效果,杜月笙始终处于昏迷高烧状态,整个人憔悴不堪,只剩一副骨头架子撑着一张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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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姑母依然信心满满,她觉得,这都100天了,杜月笙居然还没死,说明什么?说明这稀里糊涂的治疗还是有效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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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日实验后,姑母听到了一个据说能治好这种病的神奇法子:蛤蟆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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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人所谓“蛤蟆粪”,指的其实就是癞蛤蟆所产的蝌蚪。这种东西裹在一团透明略白的黏液中,生长出黑色圆球状的长尾,在池塘里游动成长。民间称此物性最温凉,理论上来说应该能治得了杜月笙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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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姑母就出门去捉蝌蚪,捉回来半盆,撬开杜月笙的牙齿,不由分说就往他嘴里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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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迹终于发生。吞下蝌蚪之后,杜月笙的眼睛缓缓睁开,高热渐退,慢慢清醒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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