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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月笙一边倾听着点头,一边露出会心的微笑。忽然,他一甩脸子,把王茂亭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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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月笙这辈子只翻脸赶走过一个人。追随他的门徒、朋友,许多人在后来做了汉奸,杜月笙仍与他们推心置腹,唯独容不下王茂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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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因为他们是两个天然犯冲的物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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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驱逐正直的王茂亭,杜月笙不会公开做出来,他甚至还要装出痛惜挽留的样子,惺惺作态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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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月笙的身边人解释说,杜先生之所以与王茂亭弄僵,起因是有些宵小之辈在杜先生面前给王茂亭上眼药,说王茂亭为人不规矩,瞒着杜先生与法国人另有交道,杜先生听后未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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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王茂亭来说,杜月笙不表态,就是最明确的态度了。从此,他拒登杜公馆之门,无论杜月笙如何软语相求,都置之不理。据说杜先生对此痛心疾首,还专门检讨了自己交友的错失,并引以为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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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都是子虚乌有。要知道,杜月笙的身边清一色的江湖黑道之人,中国话都说不顺溜,哪里听得懂法国话?就算王茂亭真的与法国人暗中交易,当着他们的面,他们都听不出来,更别说向杜月笙进谗言了。就算他们这样做了,杜月笙何其精明,如何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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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真正的原因是王茂亭久在法国,别的东西没学到,只学到了民主、自由、平等。尤其是平等,法国人自打大革命以来,就滋生出人本尊严这么个东西。在法国人心目中,每个人的尊严都是一般无二的,都需要受到尊重。乞丐瘪三在人品上不管多么低劣,但人格与情操高洁之士同样的高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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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地说,在王茂亭眼里,每个人都是普通人,都拥有同等高贵的人格。而那时杜月笙所生长的中国,却恰恰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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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当时权钱盛行的社会背景下,人格或者尊严这些东西,是微乎其微的。中国人一认权,二认钱,三认势,有权有钱有势者,不管去什么地方,都会受到热烈欢迎。无钱无权无势者,难以受到正常的尊重。如杜月笙从幼年到少年,混迹于高桥镇这片土地,从未有一天感受过别人对他的真正尊重,只有戏弄与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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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这种无视人的尊严与人格的环境,才促成了杜月笙不惜贩运烟土,只为赚来能够让人尊重的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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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弥补幼年成长期缺失的存在感,杜月笙有财有势之后,以遍撒金钱的方式换取公众对他的认同,无法把他少年时代所遭受的蔑视与屈辱加诸别人。但他这种行为,仍不过是环境互动状态下的自然反应,与王茂亭的文明观念根本不在一个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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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注定没有共同语言,彼此无法听懂对方,只能相互保持距离。虽然没了相互理解,也少了摩擦冲突,少了累心与认知上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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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点、经历与教育背景,决定了能与杜月笙产生精神感应、一见如故的人是像江肇铭这类赌界人士,像“千王之王”吴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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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至上:杜月笙 高人不露相,露相非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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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家元,字季玉,风姿秀丽,气质脱尘,风度翩翩,妙语连珠。此人身世不明,却是天生的交际吉祥物。甫一出现是在山东,专门陪着军阀张宗昌打麻将。张宗昌需要什么牌,他就能打出什么牌,让张宗昌赢得欢天喜地,同时吴家元自己也小小地赚上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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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宗昌知道吴家元是千术界高手,人才难得,对他委以重任,给了他一份青岛盐务局长的美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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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盐务,自古官营,内中的门道与花哨,纵然写上200本厚书也说不完。大概这个行业与千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在你眼皮子底下摸你的钱,而你却一无所察。这种心术,心窍多、脑子好使的人最擅长,所以张宗昌才想到授此官职给吴家元,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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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盐务局波澜不惊地捞了几年,吴家元感觉捞得差不多了,于是静极思动,赴大上海寻找新的猎物。他凭借着出色的外貌与动人的谈吐,很快就在上海滩上流场所出入自如,获得与杜月笙同桌对赌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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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家元一登场,就立即被“赌神”严老九发现了。于是,严老九冷笑不语,拿了张报纸坐在一边,报纸上却掏了个洞,他从洞中监视着吴家元。严老九要在吴家元出老千的时候动手拿下,也好让吴家元知道,强中自有强在手,强龙不压地头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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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万万没想到,严老九在吴家元身边紧盯多日,竟丝毫发现不了吴家元的机关所在。短短时间里,吴家元独挑上海滩,狂赢大赚,单是从杜月笙的手里就赢走了10万元之巨。其他富商巨贾被吴家元捞走的钱,更是多得无法计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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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可就奇怪了。严老九以赌为业,什么门道花活没见过?但遇到吴家元,他就好比是猛犬遭遇大刺猬,龇着牙左看右看,硬是找不到个下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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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老九意识到自己遇到了真正的高手,赌神这块牌子已经彻底砸了。如果任由吴家元在上海滩终日纵横,只怕这块地皮再也没有自己的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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