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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名中汇银行干部走过来，说：“小杜先生，我们在等你，一道开全体职工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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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开会。”杜维藩问，“那我现在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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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人民当家做主，你接受职工们的质询。”干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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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询？”杜维藩紧张起来，“质询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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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部道：“群众问你，为什么不给大家派发红利？我们全体干部职工代表大会已经通过决议，要求派发3个月的红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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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维藩惨笑道：“开什么玩笑？银行一文钱没有赚到，拿什么派发红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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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胡说！”一个职工愤怒地冲了出来，“杜维藩，你以为我们是那么好蒙蔽的吗？告诉你，我们的眼睛是雪亮雪亮的。现在中汇银行的存款节节上升，你凭什么说银行没赚到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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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啊，对啊，”职工们愤怒地议论起来，“满口胡说，欺负我们不懂业务吗？凭什么说银行没有赚到钱？让他给我们解释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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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杜维藩气得直跺脚，“我说各位大哥、大姐、大叔、大妈、大婶，你们都是银行的老员工，怎么会说出这种外行话来？不错，银行的存款是在增加，而且增加很快。可你们也清楚，银行里的钱是一分也贷不出去啊。存款放不出去，这就等同于增加负债，因为我们要支付储户利息的啊。我们开银行的，是靠了吃储户和贷款的利息差来赚钱。如今银行负债累累，收入全无，再拿储户的存款来发放红利，岂不是债上加债，老鼠舔猫咪鼻头，不想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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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一名职工冲上前来，“你家中汇银行，难道是今天才开门的吗？你们父子躲在香港时，这银行是谁替你们开着？谁替你们吸收存款？谁替你们放贷？你一口一个没有赚钱就不发红利，难道我们的血汗都喂了狗吗？你们这些资本家为什么如此贪婪地剥削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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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激昂的口号响起：“打倒喝职工血汗的万恶资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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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体职工齐齐挥起手臂，同声高呼：“打倒喝职工血汗的万恶资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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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号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面对职工高高举起的手臂，杜维藩吓得魂飞天外，颤抖着缩成一团。他终于知道，群众的铁拳不是跟他开玩笑的，分分钟都能砸碎他的头：“好好好，派红利派红利，我答应你们派3个月的红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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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杜维藩的哀鸣，全体职工欢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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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维藩“呼哧呼哧”跑到没人的地方，喘息半晌：不行，我得赶紧逃。要逃，首先得找个担保人。没有担保人就领不到路条，没有路条，连飞机票都没得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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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他想起一个人来，匆匆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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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维藩要找的这个人，姓刘，名寿祺。他的父亲刘春圃是杜月笙的好友，替杜月笙掌管华丰面粉厂。找到刘寿祺后，杜维藩吞吞吐吐地表明了来意。没想到刘寿祺大包大揽，说：“闲话一句，小事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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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刘兄……”杜维藩明白地说出来，自己逃回香港是没胆再回来的。这样的话，就会连累到刘寿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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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寿祺却笑道：“小事体，实话告诉你，我跟上海劳工局关系好。就算你不回来，我也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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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杜维藩松了口气，急忙让刘寿祺担保他，领到路条后，凭路条买了飞机票，径直飞回香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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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维藩走了，再没有回来，替他担保的刘寿祺遭到严厉追责。刘寿祺被逼得走投无路，就爬到9层楼的窗口，“嗖”的一声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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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香港，杜月笙脸上扣着氧气罩，严肃地召开了汇丰银行股东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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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场的股东，除了杜月笙外，还有返贫的顾嘉棠、低调的金廷荪、滑头的徐懋棠。杜维藩以中汇银行代总经理的身份，向诸位股东作业务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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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维藩说他这次上海之行，绝对是次失误，而且是严重的失误。他去上海的目的，是为了关闭中汇银行，以免拖累储户。可是，在他去之前，银行存款不过7个亿。而他去了之后，上海市民疯了一样涌向中汇存款，使存款总额达到170个亿。结果，这么多的钱，一文放不出去不说，他还被职工大会批斗，被迫发给每个员工3个月的红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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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他要是不回去，也不会凭空添这么多乱子，不会搞得大家这么被动。当然，他回去一趟，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他替林桂生办理了丧事，送走了上海滩上最后的白相人阿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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