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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事实上,事情并不如我想象的那样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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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的适应性训练一开始,我就感到了自己和其他队员的巨大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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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2号上午,我们进行攀冰训练,其他队友完成训练后陆续先走了。跟向导回营地的路上,我感觉自己快支撑不住了。训练的地方距离营地并不远,爬上一道小坡就能到,可是我挪到营地已经接近下午3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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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钻进帐篷倒头就睡。不大一会儿,陆续来了好几个人,硬把我叫了起来。他们说此时不能睡,越睡情况会越糟糕。我被大家硬拉到公共大帐篷里休息。我坐在那儿,呼吸困难。队友华仔看我满脸通红,过来摸了一下我的脑门:“她发高烧了!”找来温度计一量:39度!随队的队医拿来冷毛巾敷在了我的脑门上,说可能是“高反”引起的发烧。我要回帐篷睡觉,但大家劝我还是留在公用大帐篷里休息。因为没经验,头天晚上开会我没穿羽绒服,等感觉到冷的时候,已经晚了。我坐在那里,一直搓腿,浑身都在打战。回到帐篷里,一整夜都没睡好,半夜两点多被冻醒,感觉下半身一直冰凉冰凉的,我想这是我发烧的真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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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山,8000米雪山就以这样的方式,给了我这个没经验的菜鸟一个“热烈”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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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高反”状况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依然没有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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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队友要去适应性训练了,我浑身没劲,几乎爬不起来。攀登队长阿旺到帐篷门口见我的状态,建议我不用参加训练,待在营地休息。我还是决定硬撑着起来和大家一起去。可是跟队友一起走了十几分钟,我就跟不上了。头晕晕的,四肢无力,越来越沉重,每走一步都很艰难。我想,这也是为什么向导和所有队友都不看好我能登顶的真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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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成这样了还坚持着,真不错。”随队的高山厨师看到我说,他留下来等我,陪我慢慢聊天向前走。从上午10点半到下午两点,我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其他队友已经开始返回了。我心里一阵狂喜,在这个地方能遇到返回的队友,心想,终于可以和队友一起同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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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返回营地的途中,我跟着队友只走了一会儿,就很快又落到了后面,刚开始还有队友回头不停地鼓励我跟上,可我实在走得太慢,跟不上,后来他们的背影离我越来越远,不一会儿,队友们彻底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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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走了一段,泄气地低下头。突然,在眼前的石缝里看到一丛白色棉絮状的物体,周围和中间都伸出褐色的羽状干枯的叶片。难道这就是被当地藏民誉为“雪山眼睛”的雪莲?陪我一起走的厨师认出来,就是雪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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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下子精神了起来。它们居然能在如此恶劣的自然环境中生存,而我,为什么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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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雪莲,除了欣赏,俗人都会闪现过据为己有的念头。我从不同角度仔细端详着它的每一个部位,然后又坐下来静静地看着。想起赶路,我告诉厨师:“我走得太慢,我先走吧。”“好,你先走,放心吧,我不会摘的。”听了他这话,我反倒怀疑起来。后来,他在雪莲旁边的石头上足足坐了十几分钟,最后笑着两手空空地追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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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营地,继续发烧,头晕,睡不好觉。我又挺过了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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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了一天之后,按计划,大家开始向海拔6400米的C1营地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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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爬起来,阿旺队长细心地嘱咐:“今天你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我点点头。上午11点,我提前1个小时出发。不久,大家就赶上并超过了我。留下高山协作罗布陪着我一步步向上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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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太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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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始终没有停下来。其他队友下午早都到了,直到晚上7点,我才终于到达C1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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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营地,我连取下背包的力气都没有了,倒在帐篷里再也起不来了。代理队长阿旺占堆为我测试了血氧含量。“只有42 !”他惊慌起来,但又马上镇定下来。我迷糊着问:“我发烧了?现在的状态很糟糕吧?”他镇静地说:“没事儿,多休息,多喝水。”后来他告诉我,他当时其实心里很慌,因为从来没有遇见过队员血氧含量如此低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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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并不知道血氧含量42意味着什么。事实上,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血氧含量低至生命死亡线。一般情况下,在五六千米的高海拔区域,攀登队员的血氧含量通常在65以上才算基本正常。如果低于55,出现脑水肿、肺水肿等高山疾病的几率就会迅速加大。以我那时的血氧含量和持续高烧不退,如果当时睡着了,呼吸会很浅,缺氧就会更严重,出现问题的几率成几何倍数增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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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友华仔闻声赶来,把我扶起来,阿旺占堆替我穿上高山靴,然后牵着我在营地慢慢地走着转圈。到了晚上,我高烧不退,状态更糟糕。队长很不放心,晚饭后就搬进了我的帐篷,还准备了氧气放在了帐篷里,但一直没有给我吸氧。我依稀记得,他几乎一夜未睡,隔一会儿就把我叫醒,让我喝水,因为喝水能有效减轻高原反应,提高血氧含量。可是我难受得厉害,一直到早晨才勉强喝下几口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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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从C1到C2的适应性训练,早晨大家吃过早饭都陆续出发了。整晚的高烧使我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阿旺占堆说:“你今天就直接下撤吧?”“不,我想往上走走,走多远算多远,行吗?”他把我扶了起来,替我穿上了高山靴,绑好冰爪和安全带,检查后把我交给了我的协作罗布,由他陪我朝C2营地前进。我大约只坚持走了一个半小时,腿就再也抬不动了,被迫开始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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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累了!在走这段路程的时候,我几乎耗尽了所有的体力,每一步都在超越自己的极限,我渴望就此瘫倒在雪地里,再也不用起来了。我问罗布今天我能不能住在C1营地,休息到次日早晨再下撤。他说不行,因为晚上大家必须全部下撤到ABC前进营地才能保证安全。按照他的要求,我在下午1点10分的时候提前下撤,很快,完成更高海拔训练下撤的队员就赶上并再次超过了我们。我整整比他们晚了两三个小时才回到ABC前进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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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能力和其他队友同上同下,给我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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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经过一天的休整之后,我身体渐渐好转。这天早上起来,茫茫大雪覆盖了大本营,原来凌乱而拥挤的帐篷,在大雪之中变成了雪白的星星点点。雪鸡在营地中间的帐篷边上自由自在地觅食。它们“咕咕”叫着,与同伴欢快地嬉戏,一切都那么安静祥和。我的脑子清醒了很多,感觉清爽起来。我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嗅到了空气中的清凉。辽阔无垠的雪山飘着雪花,这就是我儿时想象中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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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开眼睛远眺时,我惊讶地发现,视野里出现了一道黑点连成的线!取下眼镜,黑点仍存在。我赶紧找到队医问个究竟。队医安慰我:“大概是你昨天在路上摘掉了雪镜,造成了轻微的雪盲症,休息后慢慢就会恢复。”“真的没事吗?”“应该不会有大问题,慢慢会好的。”我心里还是担心眼睛里的那排小黑点不能散去。事实上,过了一周多,雪盲症状才彻底消失,这一直提醒着我,在高海拔地区不能轻易摘下雪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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