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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39131 此时我们的体能也已经接近透支,如果不能保证自身安全,是否还要冒险搜救?队员们的心情非常复杂。我们是民政部专门抽调过来执行山地搜救任务的专业山地搜救队伍,如果我们不进去,谁进去?这似乎为救援队现场总指挥王鑫出了一个难题。别无选择,我们必须立即赶往回龙沟峡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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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39133 最终,在当地老乡的帮助下,三名队友通过翻山绕路,忍受着山体裂开后散发出的让人窒息的强烈的硫黄气味,靠四肢爬行穿过只有大熊猫行走的灌木丛,在一米多厚枯木落叶的原始森林中艰难跋涉12小时后,终于解救出被困6天的8名幸存者和1条小狗!这也是彭州地区在地震后唯一一次性解救被困者生还人数最多的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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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39135 我并不是一个胆小鬼,但从汶川地震灾区回到北京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夜里常常在地震救援现场的噩梦里惊醒。那段时间,只有与那些一起在地震灾区共同经历过死生的队友们在一起时,才会感到踏实。救援的原则虽然是生命平等不存在交换,但当我们作为救援队员出现在灾难现场,面对死伤,其实来不及做任何选择。正如在进入回龙沟峡谷搜救的前夜,有队友躲在帐篷里偷偷地用仅有的矿泉水擦洗满身汗水、泥浆的身体,只是希望如果遇难被发现时,身体能稍微干净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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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39137 我作为两个女儿的母亲、母亲的女儿、丈夫的妻子,每每回想起在汶川救援死生一线的经历,身体总是处于紧绷的状态,鼻子发酸、内心对家人充满愧疚感……身为救援队队员,当时的每一个决定、参与的每一次救援行动,都意味着可能与家人的永别。而我离开的时候,甚至都没有来得及与亲人说句告别的话,也不知道该如何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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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39139 这段回忆,我不想再描述经历过的血腥、惨烈场面,我想,地震之后人们的积极生活状态,人人都有心存敬畏,顽强不屈的精神面貌,是这次地震给社会留下的真正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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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39141 无论是作为一名山岳救援队队员,还是儿时在山里的玩耍经验,都告诉我,危险就在那里,它其实无处不在。但当我决定涉足喜马拉雅山脉的时候,尚未很清楚地在脑海里形成对攀登危险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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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3914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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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39145 在攀登希夏邦马时,我最初几天的状态,比攀登卓奥友峰时好了许多。随着从大本营到山上的适应性训练距离越来越远,这种感觉就越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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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39147 9月20日,我们开始从ABC前进营地向C1方向进发,我们的目的地是到达ABC与C1之间的换鞋处,换鞋处的设立是为了高海拔适应时大家需要把技术装备带上去事先放在那里。这段路程大约5公里,海拔5800米,我这次上山大约用了3个半小时,下山将近两小时,在队伍里算是走得不快也不慢。每当在营地休息的时候,心里都十分宁静舒适。偶尔也会带着几件衣服,找到距离营地很远的水坑,在冰凉的雪水中就着石头搓洗,感受高山牧民的清凉平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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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39149 一天晚上,我和队友们聚在大帐里看了著名的登山电影《进入空气稀薄地带》。当看到影片里的队长在登顶后下撤遇难前,和他正怀身孕的妻子最后一次通话的情景时,我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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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39151 身旁的队友冲我打趣:“静静,是不是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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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39153 我只是含泪微笑地转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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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39155 从9月22日开始,都是到冰塔林进行适应性训练。路程非常长,行进也很艰苦。我从来没有攀越过这么远的冰川,有些吃不消。我心里纳闷,近60岁的王石,他是怎么完成这些艰难攀登的?路上我始终默默紧跟在王石后面。一路走来,我发现了他的“秘密”:他登山的步伐总是不快不慢,心情平稳,即使有人超过,他也不急不慢,始终保持着匀速前进。他的这种平稳坚持,让我在后来的登山过程中深深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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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39157 每一次穿过冰塔林区的适应性训练都是一次艰苦的拉练,筋疲力尽后返回冰塔林的路程同样不轻松。有一次,攀登冰壁的时候,我因为用力不够,飞舞过去的冰镐和脚下的冰爪都没有抓牢,就着急开始向上攀登,脚下冰爪一滑,就迅速地掉了下去,眼看就要落入下面的冰潭里。幸亏在我脚下方的王普反应敏捷,一把挡住了我,要不然就会掉进下面的冰水坑,变成湿漉冰冷的落汤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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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39159 出现过滑落的危险之后,我自己变得越来越小心。遇到训练路程较长的时候,我通常会比其他队员提前半个小时甚至更长时间出发。越往上走,路上的状况就越复杂,不仅碎石遍布、冰塔林立,还有陡峭的冰坡。遇到这样的复杂情况,对我而言,想跟上队伍很艰难,我有意识地把全天要训练的路程分成数段,比如,碎石坡路段,冰塔林段,冰坡段。我发现,有了大方向后,分段完成目标,目标越清晰,就越容易完成, 把任务分解,依次突破,心理也轻松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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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39161 随着适应性训练的长度增加,我们的营地也随着往上移动。其中一天的训练,是从5500米ABC前进营地出发,但是晚上需要住在6100米的C1营地。刚开始的时候,我一直走在第一梯队,但是等到过了冰塔林攀爬冰坡的时候,我的体力几乎不能再支撑行走。从ABC前进营地到C1这段中间路程冰裂缝很多,稍微不留意就容易掉进冰塔林的冰缝或者水坑里,我必须咬着牙一步一步往前。攀过冰塔林后去往C1的长长的冰坡仿佛没有尽头,而且路线单调,没有什么变化,走起来漫长枯燥。我使出浑身的力量也走不了多远。眼看着队友一个一个从我身边超过,我劝慰自己不要着急,可内心还是越来越急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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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39163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风也开始越刮越大,雪花也随着飘了起来,开始的行进中我一直没有穿羽绒服,感觉体温下降得非常厉害,越到后面的路程,走得越慢,伴随着风雪和强烈的“高反”,感觉越来越冷。出发前没有想到自己状态这么不好,还有天气变化得如此糟糕,比预想完成的时间超出了3-4个小时。行走中我没带羽绒手套,只带了一副薄棉手套,手也慢慢冻得生疼。跟随我的协助是个非常有经验的藏族小伙,他看到我咬着牙打哆嗦的样子,让我甩手促进血液流动以避免冻伤,然后紧紧握着我的手前行,鼓励我加油往上走,因为一旦停下来,体温会下降得很快,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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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39165 他拉着我的手在风雪中一步一步往上攀登,我内心无比感激。我已不记得他的名字和样子,但那温馨得像诗画般的一幕,永远留在了我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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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39167 就这样匀速地走一步停一步,一直坚持了下来。我看了一下时间,仅爬这最后一段长冰坡,我就用了5个多小时,晚上8点左右才到达C1营地,我几乎已经成了一个雪人,钻到睡袋里缩成一团,捂了好半天,身体才渐渐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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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39169 按照预定计划,第二天我们本来是要赶往C2营地进行适应性训练的,可是早上起来,发现风雪比头一天更大,队长不得不决定重新下撤到ABC前进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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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39171 下撤中,刚走出一小会儿,肚子开始剧烈地揪心疼痛,我想立刻就停下来,但这是不可行的。我知道今天下撤最难的路线还在后面等着我——冰塔林、碎石坡。我想,肚子疼的原因可能是昨天在行进过程中冻得时间太长,体温下降时吸入了太多的冰冷空气,而且一晚上都在寒冷中度过,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我真担心这样下去天黑之前也下不到ABC前进营地。要命的疼痛持续纠缠了大约1个多小时,等到我开始翻越冰塔林的时候,身体才慢慢恢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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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39173 除了痛苦,还有很多苦中的乐趣,有一天适应训练,和同行的王普、杨浪涛一起走了一小段路程,作为记者,他俩这次没有登顶计划。当我们走到一个非常陡的碎石冰坡时,我在后面无意中踩到一块松动的石头,身体连滚带滑往碎石坡下摔出了好几米。我本能地大声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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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39175 王普迅速回头,看到我已经停止下滑,“没事儿吧?”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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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39177 我狼狈地紧紧趴在泥石上,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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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39179 怕自己继续下滑,我小心翼翼地扶着泥石半弯着腰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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