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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行的陈老师最终决定和攀登珠峰的钟建民一起提前回国。陈老师原本是打算攀登6119米的罗布杰峰,但因为始终不能很好地适应高海拔,几次行军都很痛苦,在5000多米的大本营的状态都一直很不好。钟建民是一位年过五旬的香港人,在香港有一家自己的户外产品店,是圈内资深的户外人。这次攀登珠峰的过程中,他出现了脑水肿,随队医生建议他不要再继续坚持。他痴迷并且眷恋着雪山,这些天他一直都没有放弃攀登训练,攀登珠峰的准备本身就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而他坚持了一半需要中途放弃,那更是难上加难。告别的时候,钟建民很难过,即使戴着眼镜,也能看出他眼睛里含满了泪花。杨浪涛也已经返回了,送他那天,我不敢抬头看他向我挥手离去,想起大家在一起时的欢声笑语,心中充满了忧伤。送走队友,我走到为道拉吉里遇难的队友而砌的玛尼堆旁,忍不住大哭起来。看着眼前队友的玛尼堆,我伤心地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围着玛尼堆转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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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开始从罗布杰的BC营地向一号营地进发。走出一会儿我才发现,路线和去年登顶珠峰时并不一样,路况也不同。原来的石壁路段,今年覆盖着厚厚的积雪,看来天气真的比去年差,至少积雪比去年就厚了很多。我们用了将近7小时从一号营地到达海拔6119米的顶峰又回到罗布杰基地营。从徒步一开始,我几乎每天都感觉腰酸背痛,今天的雪山攀登过程中,腰部又开始痛,我真担心它在登顶时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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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攀登珠峰一样,这座被当做适应性训练场地的罗布杰峰,海拔只有6119米。站在山脊上,可以清晰地看到珠峰营地和孔布冰川以及整个冰床的走向。据说,沿着山脊走20多公里就可以到达卓奥友;站在顶峰上,更能看到珠峰、洛子峰,还有马卡鲁和卓奥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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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8日得到消息,为了更好地适应高海拔,减少通过孔布冰川次数,降低遇到雪崩风险的概率,要求每个队员带着自己的装备和两顿午餐、两顿晚餐和一顿早餐,次日从基地营直接冲到顶峰营地,然后在顶峰营地住两个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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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9日早上6点半出发,12点半就到达了顶峰,我感觉自己的攀登状态从来没有这么好过,整个过程也没有什么不良反应。距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就是更高的山脊,也就是罗布杰的真顶,通往那里的山脊很窄,两边都是深达千米的深谷,途中还有一道巨大的冰裂缝,跨越裂缝的时候,心惊肉跳,连呼吸都几乎停止,踩上去,生怕破坏了雪山的平衡,哪怕是一点点动静,好像都会让雪山一分为二,把人吞进深不见底的冰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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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当我们回到BC营地的时候得知,9名攀登珠峰的队员已经到了C3营地,这意味着,他们马上要冲顶了,如果天气好,他们或许第二天凌晨就可以到达海拔7900米的南坳,然后从那里冲顶。如果顺利的话,1星期后,我们也将登顶洛子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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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5月12日,当我们在营地修整时,南坳的风雪刮得非常大,天气变得十分恶劣。先是传来攀登珠峰的所有队员需要紧急下撤的消息,之后又得知,其他队伍的攀登者也要陆续下撤。因为,在这样的天气条件下,如果继续往上攀登,可能会遭遇1996年那样无可挽回的灾难性事件。1996年5月10日登顶那天下午,暴风雪突然降临,而且越来越猛。体力透支、视野不清、氧气不足、寒冷受冻,大多数人陷落于暴风雪中。最终,那个春季一共有15人遇难,其中包括的两位领队是当时世界上开展珠峰商业攀登最好的两家公司的创建者,而参与救援者不乏活跃的世界级攀登者。关于他们的死因无法找到一个科学的解释,后来传出这次山难是因为—“天塌下来了”,大气的同温层突然沉降到了珠峰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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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可能是什么天塌下来了,多次8000米的攀登经验告诉我,坏天气随时都可能降临,要想避免厄运,一方面是对天气的科学分析,另一方面还真得看运气。但更重要的是,遇到风雪时如何正确决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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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在7900米攀登珠峰的成员就遇到了暴风雪,已经有4人回到了大本营,另外4人留在了C2营地,还有一名想下到大本营的队员因为体能透支,被迫留在了6100米C1营地,陪同他的正是那位叫我女夏尔巴的向导—Adrian。C1是一个临时营地,除了帐篷,几乎没有什么物资,只是个临时歇脚的地方,由于是建在移动冰川的末端,很容易发生雪崩,这样的暴风雪天更不会有人会选择在那里过夜。但是因为天已经黑尽,那名队员极度疲劳,连继续走的力气都没有了,更何况要穿越犬牙交错的孔布冰川。我在黑夜里正听着那些回到大本营的队员描述他们在风雪中的危险经历,突然间,对讲机里传来向导Adrian的声音,他正在与大本营坐镇指挥的罗塞尔急促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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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C1营地很不安全,你打算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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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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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1现在的情况太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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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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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晚上穿越孔布冰川,还是待在C1更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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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罗塞尔与Adrian的对话,我的心揪成了一团,《进入空气稀薄地带》里描述的1996年的那场灾难仿佛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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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安慰的是,留在C2营地的4名队员和C1成员在第二天都陆续回到了大本营,不过他们也带回了一个坏消息:昨天,一位日本攀登者在8000米的地方遇难。我们这些攀登洛子峰的队员也改变了留在C2营地然后冲顶的计划,决定通过孔布冰川到达C2和C3营地,进行3晚4天的艰难适应训练,然后再回到大本营,等待登顶窗口期,这就意味着—我们又要再次通过孔布冰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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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4日凌晨2点40分,我们在夜色中踏上了向C2营地进发的征程。在换冰爪的区域,黑暗中,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天亮时穿过孔布冰川路上,发现了一片刚崩塌过的雪崩新区域,大约占到孔布冰川总路程的三分之一,表面上全是大面积的碎冰块,这应该就是我们早上出发攀登中听到传来声响的地方,如果再发生第二次雪崩,我们可能很难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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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低声互相提醒,穿过这里时尽可能不要停留。可是,由于雪崩区域太大,想快速通过最少也需要1个小时。穿越这么长的刚刚雪崩的地带,对攀登者的心理真是个极大的考验。我想起去年攀登珠峰的最后登顶期间,一位同队的外国队员就是因为通过孔布冰川时巨大的恐惧和心理压力,两小时后放弃了攀登。今天也有一名队友受雪崩影响,步伐慢了很多,没有办法跟上其他队友,最后不得不留在C1临时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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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10个小时的攀登之后,最终上到C2营地的队员几乎都累垮了,每个人都已经有气无力。午饭后,大家都钻进帐篷休息,可是并不好受,只要有太阳,帐篷里的温度就像火炉一样;而一旦是风加上云雾遮挡,帐篷里马上又变得阴冷阴冷的,温度几分钟内会下降摄氏30度,需要迅速穿上羽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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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C2营地上到海拔7350米的C3营地,我并没有像去年登顶珠峰时那般剧烈地头痛。下撤时,我看到两个刚从顶峰或者是高海拔营地南坳下来的两个大个子男人,他们显得非常疲惫,其中一人动作缓慢而艰难,明显是体能透支。当走到C2的冰塔林时,穿着蓝色连体羽绒服的男人突然变得跌跌撞撞,仿佛再也没有力气行走,最后,他干脆弯着腰坐了下去,而休息片刻后,另外一名站在他旁边的穿红色衣服的男队员,蹲了下去,搀扶起他,俩人继续艰难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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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幅难得的画面,我默默站立在雪地中,久久回不过神,看着他俩的步伐在艰难中渐渐变得和谐起来,这种和谐,绝不亚于一对朝夕相伴的情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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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还有性别区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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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这就是人间最高境界的爱—大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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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C2营地,遇到了刚刚到来的日本向导Hiro和他带领的4名攀登珠峰的印度尼西亚队员。我们聊起了2010年的道拉吉里山难,他说有3名日本登山爱好者也遇难了,他的队伍中,还有一位辅助他工作的日本人也经历了那场灾难,但他还想着再去攀登道拉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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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ro说:“我们俩都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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