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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罗塞尔与Adrian的对话,我的心揪成了一团,《进入空气稀薄地带》里描述的1996年的那场灾难仿佛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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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安慰的是,留在C2营地的4名队员和C1成员在第二天都陆续回到了大本营,不过他们也带回了一个坏消息:昨天,一位日本攀登者在8000米的地方遇难。我们这些攀登洛子峰的队员也改变了留在C2营地然后冲顶的计划,决定通过孔布冰川到达C2和C3营地,进行3晚4天的艰难适应训练,然后再回到大本营,等待登顶窗口期,这就意味着—我们又要再次通过孔布冰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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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4日凌晨2点40分,我们在夜色中踏上了向C2营地进发的征程。在换冰爪的区域,黑暗中,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天亮时穿过孔布冰川路上,发现了一片刚崩塌过的雪崩新区域,大约占到孔布冰川总路程的三分之一,表面上全是大面积的碎冰块,这应该就是我们早上出发攀登中听到传来声响的地方,如果再发生第二次雪崩,我们可能很难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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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低声互相提醒,穿过这里时尽可能不要停留。可是,由于雪崩区域太大,想快速通过最少也需要1个小时。穿越这么长的刚刚雪崩的地带,对攀登者的心理真是个极大的考验。我想起去年攀登珠峰的最后登顶期间,一位同队的外国队员就是因为通过孔布冰川时巨大的恐惧和心理压力,两小时后放弃了攀登。今天也有一名队友受雪崩影响,步伐慢了很多,没有办法跟上其他队友,最后不得不留在C1临时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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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10个小时的攀登之后,最终上到C2营地的队员几乎都累垮了,每个人都已经有气无力。午饭后,大家都钻进帐篷休息,可是并不好受,只要有太阳,帐篷里的温度就像火炉一样;而一旦是风加上云雾遮挡,帐篷里马上又变得阴冷阴冷的,温度几分钟内会下降摄氏30度,需要迅速穿上羽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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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C2营地上到海拔7350米的C3营地,我并没有像去年登顶珠峰时那般剧烈地头痛。下撤时,我看到两个刚从顶峰或者是高海拔营地南坳下来的两个大个子男人,他们显得非常疲惫,其中一人动作缓慢而艰难,明显是体能透支。当走到C2的冰塔林时,穿着蓝色连体羽绒服的男人突然变得跌跌撞撞,仿佛再也没有力气行走,最后,他干脆弯着腰坐了下去,而休息片刻后,另外一名站在他旁边的穿红色衣服的男队员,蹲了下去,搀扶起他,俩人继续艰难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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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幅难得的画面,我默默站立在雪地中,久久回不过神,看着他俩的步伐在艰难中渐渐变得和谐起来,这种和谐,绝不亚于一对朝夕相伴的情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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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还有性别区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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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这就是人间最高境界的爱—大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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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C2营地,遇到了刚刚到来的日本向导Hiro和他带领的4名攀登珠峰的印度尼西亚队员。我们聊起了2010年的道拉吉里山难,他说有3名日本登山爱好者也遇难了,他的队伍中,还有一位辅助他工作的日本人也经历了那场灾难,但他还想着再去攀登道拉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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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ro说:“我们俩都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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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问我是不是要攀登14座8000米。我只是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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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ro用手指着我,笑了笑,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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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聊天时,周围不时传来雪崩的声音。攀登卓奥友峰,我亲身经历过雪崩,谁能保证自己会一直那么幸运,能在滑坠时幸运地停在悬崖边上?能从雪崩中再次死里逃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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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3营地适应结束返回大本营又路过孔布冰川时,我发现,新的雪崩区又增加了几处,在犬牙交错的冰塔林之间行走,有两次,脚刚踏上雪,突然响起很大的塌陷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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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大本营修整期间,罗塞尔每天都在琢磨天气,他依据非常细致的高空云图和卫星云图分析,加之他对山峰多年的现场分析经验,预判登顶洛子峰的最好窗口期,应该是25日或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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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2日,就在我们在C2营地准备冲顶时,突然得知,西班牙队的多名队员被困在了珠峰南坳,而且已经有人雪盲双目失明,还有人骨折和冻伤,需要紧急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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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MEX和IMG各派出两名最强悍的夏尔巴,参与救援的普巴扎西,带上了强心针剂和雪盲症等药品,还有一些食物和水。普巴扎西已经有登顶珠峰十几次的经验,如果他都没有办法完成救援的话,其他人更是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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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尔巴去救援的途中,传回了印度队在攀登洛子峰也遇到了同样困难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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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一边等待,一边感慨:“没有办法,登大山就会遇到无法想象的事,总是有人会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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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期待着那些被困的队员能早点到达C2营地,这样天黑前直升机才有可能飞进来救援。从一早接到救援消息直到黑夜来临,不断有被困队员陆续回营,大家都聚集到我们的餐厅帐里。回来的队员都有不同程度的冻伤,其中一名西班牙女子手指5处冻黑,不得不等待明天早上飞机进山把她接到医院治疗。粗略统计了一下,两个队有9人不同程度冻伤,在营地救援时,他们都拒绝被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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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班牙这支队伍在7900米营地没有准备氧气,在C2也没有搭建自己的营地和准备备用的食物,这种被圈子里叫做“蹭登”的方式并不受大家认可,因为一旦出问题,就会连累到其他队伍。据说当天气变坏时,他们在攀登过程中多人从一条绳子上掉了下来而出现意外,然后被迫留在C4住了一晚。他们没有氧气,用掉了罗塞尔队伍在山上准备的6瓶氧气,才使整个队伍状况的严重恶化程度得到控制。如果他们出事的营地没有备用氧气,那后果肯定还更严重,有人一定没有办法活着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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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巴扎西去了C4,还一直还没有回来。外面狂风大作,他今天没有穿连体羽绒服,我真担心去救援的人再出问题。直到夜里11点多,普巴扎西和其他夏尔巴才舍命把西班牙队伤势最严重的一位队员用专业的救援床连拖带拽地弄到了C2营地,普巴扎西的双眼已经布满了鲜红血丝。受伤队员双目失明,左腿骨折,鼻子被冻黑,脸也冻伤了,10个指头全部冻黑,脚趾也冻伤了,当我看到他的时候,他的眼睛已经被白纱布包裹着,平躺在厨房帐篷里的地席上,一动不动,一直戴着氧气面罩吸着氧,直到第二天一早被救援直升机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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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直升机飞到海拔6450米的C2,降落在营地外的冰床上。停机坪用简单的石头和颜色示意,实际上就是在雪地上用有颜色的涂料画出了一个“H”形状。5年前,直升机还飞不到这样的高度,因为曾经有飞机飞进来后就再也没有飞回去。为了确保安全,每一次救援只能运载不超过100公斤的重量,这也就意味着,每次只能运走1名伤员。而且,在整个装卸过程中,飞机发动机不能熄火,停留时间在3分钟之内,然后必须迅速调头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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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近距离拍摄了直升机起降和救援的情景,快速气流导致极度缺氧、紧张担忧,而又要保持摄像机平稳,真让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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