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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40310 但是在与Nazir Sabir的沟通过程中才知道,他的公司目前很多专业登山装备都没有配备。最基本的攀登装备,如对讲机、攀登路绳、冰锥等,都需要到当地现买。庆幸的是,我已经从北京带了高山帐篷、连体羽绒服,都是自己试用过多次的产品。我这才意识到,这里的登山组织条件与其他国家和地区的商业登山探险公司差别太大。之前参加的探险公司,几乎所有的事项组织方都会安排规划好,自己只需要听从组织安排,适应训练和照顾好自己,什么时间该干什么组织方都已经规划好了,不用自己操心。虽然来巴基斯坦之前,我已经做了很多功课,但怎么也没想到,当地的登山服务公司条件如此简陋,这也着实让我对这次攀登感到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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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40312 当地规定,每一支探险队伍必须配备一名当地军方的联络官,我们这支队伍的联络官是来自空军的Liaison Officer,联络官的到队时间不确定,我们需要在伊斯兰堡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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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40314 等待期间,Nazir Sabir“八卦”起当年与莱因霍尔德·梅斯纳尔(Reinhold Messner )的攀登故事。梅斯纳尔,1944年9月17日出生在意大利南蒂罗尔的山区,在登山界被称为登山皇帝,是当代最伟大的登山家之一。1978年他和他的同伴彼得·哈比勒完成了人类历史上首次无氧攀登珠穆朗玛峰的壮举。他是第一个完成世界上全部14座8000米山峰的人,而且全部是无氧攀登。但这位传奇英雄被当年与他攀登K2的协作Nazir Sabir玩笑般地描述成了一位“暴君”。Nazir Sabir讲起当年他和梅斯纳尔在K2攀登时的故事:在7000多米处,有一名攀登者被冻僵在山上,当时Nazir Sabir的鞋非常不舒适,保温也有问题,梅斯纳尔就叫他去把那位早已没有呼吸的登山者的鞋脱下来换给自己穿,还让他把此人的遗体扔下山去,但Nazir Sabir没有这样做。登顶后下山时他们走错了路,错过了下山时应该横切的位置,继续往山下走了100米时才发现错了,然后又往上攀爬回去,登顶后大家体力都非常差,遇到这样的事更是痛苦不堪。当又回到遗体的位置时,梅斯纳尔又很气愤地让他把遇难者的遗体扔下山去,但Nazir Sabir仍然没有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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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40316 这是我第一次亲耳听见一位亲历者讲述梅斯纳尔的攀登故事,以前只是从一些报道中看到过关于他的一些描述,说他是一位脾气很大的登山家。脾气温和的Nasir Sabir解释说,他当时的角色就和我现在的夏尔巴Tashi差不多,想的是尽可能完成自己的职责坚守自己的底线。夏尔巴和攀登者之间的关系,足可以写一本书,攀登8000米以上山峰,一个人的双脚时刻踏在生死之间,这个时候,是夏尔巴和攀登者生死一线牵,这期间即可能诞生最伟大的情谊,也可能考验出赤裸裸的人际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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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40318 Tashi曾经和我讲过,带客户登珠峰是目前攀登其他8000米级山峰中一项相对成熟安全的挣钱工作。攀登其他的8000米级山峰对于他们风险更大。他在攀登马卡鲁后向我表示,如果我想去攀登下一座8000米级山峰,他希望和我一起去完成。我想,一定是我们攀登马卡鲁时的默契配合,给了他更大的信心去完成攀登更多更难的山。按照惯例,在攀登时选择夏尔巴,一般都会选择曾经攀登过这座山的有经验的夏尔巴带路,但这次攀登布洛阿特时,我依然选择了从来没有来过巴基斯坦的Tashi。虽然他从未攀登过此山,也很年轻,但我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攀登能力在不断提高,对攀登的判断和理解日益成熟,我和他之间很容易达成共识。他是一个很有上进心的夏尔巴,学习能力很强,对新事物接受得很快。当我们问起Tashi和Angdu在今年5月份一起攀登马卡鲁的感受时,Tashi说那是他最害怕的一次攀登,在最后顶峰那段路程真的很害怕。那段陡峭而坚滑的雪岩汇合地段,他当时上去时担心自己无法下山。我和Tashi两人结组攀爬顶峰路线,彼此心里都非常清楚,只要我和他其中有一人滑落,两人就会同归于尽。我问Tashi:“你当时也很害怕,为什么还决定一起登顶?”Tashi表情有些严肃地回答:“你是不是也想登顶?”现在想起来,那段似乎悬在空中的路线,如果不是靠勇气和信念才爬到顶峰,还能是什么?我要感谢夏尔巴Tashi和那些职业的登山协作,我攀登的所有8000米级雪山,都离不开这些向导和协作的帮助,是他们成就了攀登者一座又一座山的攀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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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40320 布洛阿特和马卡鲁的攀登方式和我以前攀登过的山有所不同,所有的决定不再是由组织方做出,而是由攀登队员、夏尔巴和当地高山向导一起来商定。攀登马卡鲁时,虽然需要队员们自己商量做决定,但至少物资还不用操心。但这一次攀登布洛阿特,从采购装备到计划登顶,从分析天气到协调关系等,一切都需要自己安排。当我们与协作的意见有分歧时,最终需要我们自己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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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40322 这次攀登布洛阿特的成员有:张梁、我、两名夏尔巴和3名当地高山向导。和我一起从北京出发的还有陈亮(Enzo),他喜欢徒步、攀岩,也有过5000多米的攀登经验。他英语很好,还会德语,在巴基斯坦工作过4年,对当地的情况非常熟悉,这次他的任务是做翻译和外事联络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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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40324 巴基斯坦人很热情,但时间观念薄弱,答应的事情时常不能在规定时间内办到。我们等了3天还是无法确定由伊斯兰堡飞Skardu的时间,也不知道下一个航班是否能有我们的位置。最后决定坐汽车走陆路。走陆路虽然很辛苦,但时间上更有保障,不然剩余的攀登时间会越来越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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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40326 当地组织方协调到了一辆中巴车。伊斯兰堡到Skardu距离近700公里,路况不是太好,需要准备两天的汽油。这几天室外温度一直超过摄氏40度,让人很担心汽油在途中是否安全。可地接公司蛮不在乎地说没事,他们有经验。途中,车的空调又坏了,到下一个村子准备修车时听说,两个多月前,这里杀死了10个过路人。此前张梁说,网上报道,塔利班杀死了18个巴基斯坦的士兵,而且把头给砍下来放在白布上,通过视频传播。看到当地人神情迥异地看着我们,让人心里有些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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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40328 去往Skardu的路上都是持枪的警察,一路上也看不到成年女性,让我心里很不自在。当中巴车通过了中巴友谊桥后,一位士兵上了我们的车,原因是最近巴基斯坦的局势非常不稳定,路边的山里也会出现塔利班的人。晚上,车又坏在路上,路边无所事事的当地男人好奇地盯着我。开始我还大胆地下车拍摄,可一听到这里刚出过事,赶紧回到了四十几度闷热的车里。Enzo提醒我再把防晒外套拉链拉高一点,后来我才明白他的意思,这边的女性都包裹得严严实实,我梳着两个小辫的女性特征实在太惹眼,我赶紧把拉链一直拉到了下巴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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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40330 白天四十几度的高温,空调还一直不能工作,从早上5点一直折腾到晚上9点多才入住坐落在Chilas城镇的一个旅店,叫香格里拉,很自然、很特别,一切给人原生态的感觉。旅店虽然没有空调,但设计合理并不觉得太热。原来,这家旅店有一套设计巧妙的制冷装置。从屋里看,就是镶嵌在墙里的普通电扇,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墙外有一个被树荫隐藏起来的水箱,水箱的中下部是稻草和冰凉的水,水被稻草管虹吸到上方,变成水汽后,通过电扇把冰凉的水汽吹到房间。墙体是用很厚的泥巴和石头建筑而成,足足有七八十公分厚,隔热保温。水箱附近的院子里还种植了很多花草。工作人员还不停地在裸露的走廊上浇水降温,地面的石块和水泥地也冲洗得很干净,让旅店始终保持着自然的低温状态。旅店的下方是一条很浑浊的河流,再对面就是碎石山坡,山上什么也没有。在这样一个荒漠的地方,坐落着这样一家世外桃源般的原始旅店,真让人感觉亲切舒适,好想在这里多住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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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40332 这里的旅店服务生见不到女性,因为成年女子结婚后都在家生孩子,几乎从不出门。听当地人说,几年前本地发生过欧洲女性来旅行时被强暴的事。我前半夜一直不敢关灯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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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40334 早上起床后嗓子疼,鼻子也不通畅,是明显的热感冒症状。巴方的空军联络官Liaison也连夜赶来与我们汇合同行,他的到来让我们觉得安全些。我们一起出发前往Skard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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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40336 Skardu是可以采购到登山用品最全的城市。到达的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开始与当地的组织方人员一起采购登山物资,包括:氧气、路绳、结组绳、冰锥、岩锥、雪钉、炉头、气罐等等。有意思的是,去买登山装备时,发现店里居然有探路者的眼镜和炉具。让店主拿出来仔细地看,其中一款眼镜是探路者的常规产品,炉具应该不是正品。问店主产品是通过什么渠道进货的,他也说不清楚。最后还缺3个炉头,只能到大本营与其他队伍协调。我们提议给当地协作准备最后一站的吸氧氧气,当地的3个高山向导对了一下眼神,都笑着摇头说他们从不吸氧。这倒是给了我们更多的攀登信心,考虑到攀登安全,最后决定还是给每人至少准备1瓶氧气备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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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40338 仅用了1天时间,我们就补齐了所缺的装备。接下来换乘吉普车又走了两天,然后是徒步5天进到大本营。这段行程绝不轻松,大约每天6—10小时在路上,身边没有一丁点绿色,全是在高温暴晒的石山中行走。7月3日第一天徒步,Enzo的膝盖就扭伤了。他测量到的空气温度高达摄氏48度,所有人到达营地后都疲惫不堪,营地只有几棵小树和两张破旧的椅子,大家只能搬来石头当板凳。一直等到下午4点才搭建好帐篷,因为无法遮挡阳光,太阳直晒着帐篷,帐篷里就像蒸笼一样,根本无法进入休息。直到下午5点多太阳才慢慢落下,终于可以钻进帐篷平躺一会儿。为了尽可能避开太阳最毒晒的时间,我们通常4点半起床,5点半出发。我一直流清鼻涕,看来这次是抗不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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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40340 这样的天气和暴热的沙漠天气没有什么两样,这些天气温从没低于摄氏40度,河谷里几乎全是裸露的岩石,每天在高温下高强度地行走真是要命。难怪有人说能徒步进到大本营就很不简单了。Enzo膝盖受伤走得非常慢,后来不得不骑马前行。我一直低烧,喷嚏连天,感觉应该是中暑了。张梁和我的双脚都已经磨出了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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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40342 当地厨师和背夫也非常辛苦。由于气温太高,进山的徒步时间长达一周,鲜肉类食品无法保鲜,所以我们还赶了3头羊和几只活鸡上山。两个夏尔巴没有什么反应,看起来状态很好。当地的背夫吃得差,组织方也没有准备他们的帐篷,当地所有队伍的背夫都是如此待遇,看起来有些不忍心,但他们精神面貌还很好,个个都是笑脸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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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40344 生病时特别想家。躺在帐篷里听《云朵》那首歌,被歌声感动得热泪盈眶,思绪也随之飘向远方……这次出门前,只和父母说是去巴基斯坦出差,顺便爬一座小山,并没有任何危险,因为进山徒步的时间长,所以需要一个多月才能回京。这些年我登山,因为怕家人为此担心,安排进山计划、商讨攀登细节时,我都尽量避开家人,不让他们知道。电视里播放采访我登山的节目或者节目中有播放我的攀登视频时,我都故意找借口把家人支出去,不让他们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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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40346 在路上已经碰到两支队伍没有登顶无功而返,其中一支攀登 G4的队伍里有一名登山者遇到雪崩摔断了腿。至今还没有听到一个好消息,我预感,我们这次攀登可能也不会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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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40348 7月8日,终于到达海拔4900米的BC大本营,第一件事就是打卫星电话向国内查询天气,得知12日会是一个极好的登顶日,接下来马上组织大家开会,商讨这个窗口期的登顶计划。大家达成一致意见,计划10日早上出发到达6300米C2营地,11日到达7300米C3营地,12日冲顶。这个计划确实大胆了些,对于每个协作人员都是非常大的挑战,但是他们说登山从来不吸氧和一路强悍的状态,让后勤保障有了信心。这个方案是和夏尔巴、当地向导开会讨论后制定的,大家都认为可行,每个人都信心十足地做好了登顶前的准备。这样的决定让我们只有一天的准备期,9日清点所有的物资和规划运输分配,第一段到C2的运输,包括帐篷、睡袋、氧气、炉具、食品等等,当地的3名高山向导表示,每人的背负重量在25公斤,从C2到C3营地应该可以减轻到15—20公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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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40350 我遇上了一件麻烦事儿,9日夜里,我来例假了。在攀登高海拔雪山时,绝大多数女性队员都会随身携带自己的私房药:黄体酮,在例假来临前一段时间就会吃药以便推迟例假。因为,登顶期间路程很长,每个人都系着安全带,女性需要解下身上的安全带才能上厕所,如果再增加额外动作,就大大增加了攀登难度。相比吃药推迟生理期,我更愿意尊重自然规律。所以,出发前,来例假的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以免影响整个队伍的攀登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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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40352 到达C2发现,营地建在一个很陡的碎石坡上,搭建帐篷特别费劲,石头垒了一半又滑了下去,而且有一边是碎石头垒成的,如果用力就可能塌陷下去。晚上睡觉得靠在山体这边,睡得不是太好。到达C3用了10小时,这也是我们预计的最晚时间,开始搭建帐篷、烧水、做饭,准备检查氧气,等收拾完装备,临计划的出发时间还不到两小时了,我只好赶紧躺下休息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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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40354 即将出发前,发生了变故:当地以前登顶过这座山的协作,英语最好的高山向导瓦哈布,说身体不舒服,不能和我们一起冲顶了。没办法,新的计划变为:本来计划待在C3营地守营的法扎阿里和曾经登顶过布洛阿特的阿里穆萨同我们一起完成后面的顶峰攀登。瓦哈布留在C3守营。他们3人中法扎阿里英语最不好,在开会和整个行程中几乎不说一句话,阿里穆萨最擅长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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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40356 出发两小时后,当我们到达7500米高度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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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40358 阿里穆萨不走了,说自己找不到路,后来又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这时,队伍中除了他去过顶峰,在黑夜中没有一个人能准确判断去往顶峰的路线。我们所有人在原地足足待了两小时,这是非常可怕的事,黑夜的温度大约可以到摄氏零下20度左右,很容易被冻伤。还好当晚天气非常好,没有风雪,但第一次上山没有人带路,夏尔巴和我们都不敢贸然继续攀登,阿里穆萨说他要返回,所有人的情绪都受到了很大影响——如果真不认识顶峰的路,他至少应该尝试着找一找,但他并没有带领大家这样做。大家也只好一起随他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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