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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C2发现,营地建在一个很陡的碎石坡上,搭建帐篷特别费劲,石头垒了一半又滑了下去,而且有一边是碎石头垒成的,如果用力就可能塌陷下去。晚上睡觉得靠在山体这边,睡得不是太好。到达C3用了10小时,这也是我们预计的最晚时间,开始搭建帐篷、烧水、做饭,准备检查氧气,等收拾完装备,临计划的出发时间还不到两小时了,我只好赶紧躺下休息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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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出发前,发生了变故:当地以前登顶过这座山的协作,英语最好的高山向导瓦哈布,说身体不舒服,不能和我们一起冲顶了。没办法,新的计划变为:本来计划待在C3营地守营的法扎阿里和曾经登顶过布洛阿特的阿里穆萨同我们一起完成后面的顶峰攀登。瓦哈布留在C3守营。他们3人中法扎阿里英语最不好,在开会和整个行程中几乎不说一句话,阿里穆萨最擅长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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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两小时后,当我们到达7500米高度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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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里穆萨不走了,说自己找不到路,后来又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这时,队伍中除了他去过顶峰,在黑夜中没有一个人能准确判断去往顶峰的路线。我们所有人在原地足足待了两小时,这是非常可怕的事,黑夜的温度大约可以到摄氏零下20度左右,很容易被冻伤。还好当晚天气非常好,没有风雪,但第一次上山没有人带路,夏尔巴和我们都不敢贸然继续攀登,阿里穆萨说他要返回,所有人的情绪都受到了很大影响——如果真不认识顶峰的路,他至少应该尝试着找一找,但他并没有带领大家这样做。大家也只好一起随他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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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的路上,来了两个伊朗人,说认识顶峰的路,就是直着往上攀登就对。这时,平时几乎不说话的法扎阿里留下和我们4人一起继续攀登,我们5人和2个伊朗人又开始往上爬,可是两小时后遇到了冰区,冰区没有路,只能绕道而行,因为从C3以后都没有修路绳,遇到困难路线,大家只能和自己队伍的人结组而行。这时我们才意识到,两个伊朗人其实也不清楚路怎么走才是正确的,他们有些泄气,准备返回。我们5人不甘心,又从左边绕道走了一段。黑夜里大家心里没有底:这条路是否真的通向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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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攀登布洛阿特前,我在网上收集了一些相关资料,咨询了一些朋友关于布洛阿特攀登的事,也打印了相关的照片和路线图。这座山分前峰和真正的顶峰,之前曾经有好几个攀登案例都是错把前峰当成了顶峰。从图片的视觉上看,站在前峰上感觉就是站到了这座山的最高峰,而实际上,最高峰还在后面,非常容易误判。去往顶峰的路线看似清晰,事实上,如果没有走过雪区的路段,也非常容易走错,因为在宽宽的雪区很难判断哪儿是最安全的捷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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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晚上10点到现在,已经折腾了6小时,连续几天高强度作战,大家非常疲劳困倦,没有一个人去过更高通往顶峰的路。找不到路就看不到希望 ,我们决定回C3营地。下来后分析,当时我们的位置已经接近马鞍处,过了部分深雪区,也就是平时当地人形容为“游泳”的深雪区域,往上再坚持一个半小时,我们就可以看到更清晰的路线。但考虑到找路耽误的时间和中午12点的冲顶关门时间,我们不得不折返,这是一个理智和安全的决定。高山向导可以有各种理由放弃带领客户攀登的责任,我们虽然不高兴,但也没有权利要求他们必须保证我们登顶。在没有向导的情况下,如果我们坚持继续登顶,有可能成功,但很可能遭遇不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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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天气预报预计12日晚上会有大雪,我们返回C3营地后马上又做出下一个决定:为避免雪中下撤遇到雪崩,我们决定当天不休息继续下撤。下午3点多我们所有的人安全下撤到了BC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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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BC营地吃过晚饭后,我们所有成员开始开会,大家都沉默。我简单地说了几句,虽然我们心里都知道,阿里穆萨没有尽全力带领大家寻路,待在营地说身体不好的瓦哈布也没有努力尝试攀登,因为从下山的状态看,他比谁都快。但在和大家的沟通中,我没有表现出任何责怪的意思。我只希望搞清楚,作为带路向导的他们,为什么如此轻易放弃了登顶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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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后来的沟通中我了解到,无论是否登顶,他们都是从当地组织方拿到同样的工资,至今巴基斯坦也只出了一位被世人知道的登山家Nasir Sabir,所以登顶对于他们并没有那么重要。8000米以上的每一次攀登都性命攸关,所有的搭档应该把真诚放在首位,其次才是能力。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就这样轻易地放弃了近在眼前的登顶机会。事后事实证明,这也是一个难得的绝好的登顶窗口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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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们又到隔壁中国台湾队和其他队了解情况,才得知,以前很多攀登队伍也遭遇过同样的事情。在巴基斯坦工作过4年的Enzo说,一些巴基斯坦人做事没有那么大的冲劲,遇到困难时只会祷告“Insh’allah”,把什么都寄托于神的保佑。当地协作轻易地放弃,也让两个夏尔巴有些不满。夏尔巴和队员们的心态是一样的,希望每一座山都能顺利登顶,然后安全返回。具体能否做到,取决于很多因素,但至少团队成员应齐心协力努力去完成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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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山是个系统工程,一个环节出现问题就会打乱整支队伍的攀登计划,所以攀登过程也是一个动态过程,需要随时调整计划,做出新决定,我想,这也是很多企业管理者乐于参与攀登活动并享受其中乐趣的原因之一吧。我们开会讨论,让当地协作意识到,登顶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目标。如果对每次的计划有不同意见,可以在讨论会中提出来,一旦目标定下了,就应同心协力去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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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完会和家人通了个电话,两个女儿就要去美国参加夏令营了。接通电话时,发强刚带两个女儿剪完头发正在回家的路上,能常和孩子们在一起,也是平日忙碌工作的发强最开心的事,和孩子玩的时候,他有时候甚至有些放纵自己,经常忘了父亲应该在孩子眼中树立的地位与“高大”形象。出发前,我和家人一起去小区的地下广场散步,看到一群老人们跳着舞,孩子们在嬉闹,回家的路上,女儿们缠着爸爸要求背她们回去,如此温馨的场面,每次一想到,眼泪总是会在眼睛里打转。有时候发强埋怨我出门太久,孩子们见不到妈妈,而且经常是在没有信号的地方一待一个多月,无法随时联络。家人能不为我担心吗?从家庭的角度考虑,我觉得自己多少有点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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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的通话结束后,我又开始打电话给国内咨询天气情况。每次都把分析结果详细记录在我日记本手绘的表格里,每天分为上午、下午、晚上3个时段,然后在不同的海拔高度和不同的时间段,记下预计的下雪量和风速,结合当时的气象分析判断出最佳登顶的窗口期。今天得知16、17、18日将是一个不错的窗口期。如果17日是最佳登顶窗口期,我们最晚将要在15日一早出发,这相当于刚攀登一座7500米左右的山之后,只休息了两天三晚又要继续准备攀登一座8000米。布洛阿特一共有4个营地,但我们只在其中两个营地停留,每一个营地只停留一夜。即使正常攀登,每一站的强度都已经超负荷,更别提只休息两天又要进行冲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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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腿部肌肉还在疼痛,不过已经比昨天刚下山的时候好了很多。我想让大家先安心休息一晚,明天再一起讨论一下今天得到的天气信息。第二天讨论天气的过程中,华仔告诉了我国内登山者严冬冬遇难的消息,这个消息令我吃惊。但我暂时没有告诉任何人,怕影响到大家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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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会议决定,明天一早再次准备攻顶。17日是最好的攻顶日,预计18日天气开始变坏,晚上风速将达到30公里/小时,一旦超过这个风速就不适合登顶,这是Tashi的经验。下大雪会带来更大的难度,没有更好的选择,大家需要全力以赴。我们分析,上次当地协作放弃的原因是因为害怕攀登中出现意外,他们曾有过差点掉入冰裂缝的遭遇,这也是我们平时经常可能遇到的问题,在前面探路时都需要有很好地识别暗冰裂缝的经验和行走的技巧。断裂的雪层一般都会被新雪覆盖,但有的慢慢会在表面形成一道痕迹。这时跨越裂缝需要用手杖、冰镐或者用脚先试探性踩雪,以判断雪层的硬度和裂缝的大小。虽然理论上是这样,但当遇到众多的冰裂缝,特别是没暴露的冰裂缝时,其危险性就会大大增加,难免大家会担心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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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大家达成了一致意见,确定了17日是这次攀登的登顶日,登顶时中午12点为返回的关门时间,这将是我们第二次尝试登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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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日早上雪量比较大,很多地方都在30cm左右,相比上次,队伍走得更慢一些,直到下午4
:30才到达6500米的C2营地。商定好第二天的出发时间是早上6点,但第二天早上风力有些大,当地的协作又犯老毛病了,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往上走。还没等大家达成一致意见,当地协作已经背上背包下撤了,望着他们下山的背影,我们真的是无奈。当时听说,第二天会有另外一支国际队伍上到C2,要不我们就在这里等一天,和另一支队伍一起上?可是这支队伍会在C2适应一天时间,我们的食物不够,即使解决了食物的问题,我们的队伍里没有一个认识通向顶峰路线的人。不管怎样,先在C2待上一天再决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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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显感觉到,当地的3名协作下撤后,队伍的情绪受到了较大的波动。气温下降,得知18、19日的天气也不是太好,另一支队伍也没有继续往上攀登的迹象。于是决定,17日下撤到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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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BC营地,大家情绪都很不好,因为当时的状况并不是遇到难以克服的困难,他们没有等到我们做决定就自行下撤,所有的攀登者都表示不满,两位夏尔巴也一直沮丧得不说话,负责联络与协调当地事务的Enzo也一副无奈的样子。我有些生气,开始直接质问3位高山向导,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不和我们商量妥当就下撤?虽然早上风有些大,但这3天内总的天气情况都是不错的,高海拔天气随时波动的情况时常会发生,今天的困难是完全可以克服的,这种说不干就不干的做法是不负责任的。无奈的是,这就是目前巴基斯坦高山向导的正常工作态度。靠我们自己,现在依然不可能找到去往顶峰的路线,据上两次的经验,我估计C3到C4的深雪区积雪一定会超过50厘米,而且今年没有任何一支队伍有提前修路的能力,就靠我们一支队伍开路是件相当困难的事情,体能消耗也会巨大,随之带来的风险会急剧加大。我想当地向导也知道,没有他们参与,我们很难完成这次攀登,所以撂起挑子来没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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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这节骨眼儿上,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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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起来,“噩耗”变本加厉:当地的3名协作要打包回家,也不管目前在C2、C3的物资了。我简直气蒙了,运输物资、带客户登顶是他们的基本工作,也是他们的工作责任。在营地的组织方的协调人也毫无办法。最后我们只好用卫星电话和伊斯兰堡组织方的负责人Nazir Sabi 沟通此事,在他的说服下,这3位向导才勉强同意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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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到22日又将是一个可以登顶的窗口期,我们马上开会讨论。会议中当地3名协作的态度出人意料地出现了180°的转变,他们主动提出,明天一早出发直接上到C3,然后再先做好去C4的路旗。究竟是什么动力让他们突然变得如此积极?是终于想通了?还是要好好展示一下他们的实力?或者是意识到这将是最后一次登顶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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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事实证明,我们高兴得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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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尝试攀登顶峰,有两名当地协作阿里穆萨和法扎阿里和我们一起冲顶,瓦哈布和上次一样,以身体不适为由留在C3营地。在最后从C3到达顶峰的路上,由于路线上的雪深区域已经深至大腿,对于个子矮小的法扎阿里已经接近腰际,阿里穆萨说没有氧气了,要求返回。但Tashi替他检查时,发现氧气瓶还有一大半氧气,但最后他还是以这个理由决定返回,我生气得大声冲着他喊,你不可以这样!他又继续和我们一起走了100米,最终还是要返回,而且还鼓动法扎阿里也和他一起下撤。我们劝导法扎阿里留下来和我们一起攀登,但阿里穆萨在返回的途中用对讲机和法扎阿里沟通,劝他赶紧下撤,说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事,还说前面的路线是经常发生雪崩的区域,不可能到达顶峰,法扎阿里在阿里穆萨的诱导下,最后也返回营地,这极大地影响了全队的攀登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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