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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复的宅子是个三进的南向庭院,有七间房和一个马厩。他养着青黑两匹大马,并有一辆皮篷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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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好日子,严复曾经想都不敢想。即使留学英国,会通中西,但因没有科举功名,他挤破了脑袋也钻不进严丝合缝的体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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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怒交加的严复逢人便发表反动言论,以至于李鸿章想用他,都“患其激烈,不之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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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写严复命运的,是那一本本启蒙了几代国人的皇皇译著:《原富》(亚当·斯密)、《法意》(孟德斯鸠)、《群学肆言》(斯宾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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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9年,享誉海内外的严复终于被清廷特赐“进士出身”,他当即重印名片,郑重地添上了“进士”这一闪耀着万丈光芒的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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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廷阳寿将尽之时,严复奉旨为天朝谱写了中国历史上第一首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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巩金瓯,承天帱(chóu),民物欣凫(fú)藻,喜同袍,清时幸遭。真熙皞(hào),帝国苍穹保,天高高,海滔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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佶屈聱牙的歌词和假大空的内容显然不利于传唱,但能得到上谕“声词壮美”的肯定,严复还是兴奋了几天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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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不是那个用《天演论》开悟国民的严幾道了。参加南北议和时,几乎所有代表都已剪辫,他却坚持留着辫子,以示对大清的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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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人的立场,终究会随着年龄和位置的改变而改变?若果真如此,一切执着还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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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每个二十岁的青年所讨厌和反对的那个六十岁的老朽,都将是四十年后的自己,那才是比“其兴也勃,其亡也忽”的王朝周期律还令人绝望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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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归心的袁世凯能否跳出这一梦魇,暂时还无人知晓。唯一清晰可见的是,清廷终于倒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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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在绝大多数国人心里,已是一件注定迟早发生的事,无喜无悲,只有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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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十年里,内忧频仍,外患日紧,傲慢的王公贵胄却从未显示出一丝应变的智慧,反而在天朝财政崩溃之际作壁上观,拒绝伸出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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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李鸿章陨亡,最后的卫道者也消失了,大清成为世界上一个最抽象、最做作的空壳。当它总算轰然倒塌时,宛如一个悠长的噩梦随晨雾一同消失,让所有人都长长地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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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1年10月10日深夜,冒着绵绵阴雨,张謇在汉口登上“襄阳丸”返沪。不久前,大生纱厂湖北分公司刚刚开业,他过来参加开工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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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天的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上至湖广总督,下到咨议局诸公,谁不想结识这位名满天下的商业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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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时,张謇听说督署辕门前挂出了三个革命党的人头,心下一沉,抓紧订了当晚八点半的头等舱船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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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绅商来到江边恭送张謇,只见对岸武昌城内火光冲天,照亮了半幅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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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船开动后,张謇站在甲板上,聆听着隐隐约约的枪声,心情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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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吼立宪吼得最凶的人,也是最不希望看到国乱之人。庚子年向两江总督刘坤一进言倡议东南互保是为了稳定,领导江苏乃至全国的立宪运动还是为了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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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张謇的商业帝国已辐射到了长江上游,若时局动荡,官员可以举家移民,创造价值的实体经济则避无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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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记中,他凝重地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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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行二十里,犹见火光熊熊烛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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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主义者都是跟你闹着玩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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