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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又道:“袁家没有过六十岁的,我今年五十八,就做皇帝能有几年?至于为了子孙,我大儿子克定残废,二儿子克文假名士,其他的都还小,哪一个能继承大业?况且,帝王家从来没有好下场,我也不忍把灾祸留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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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国璋试探道:“总统说的是肺腑之言,但到了天人与归的时候,只怕要推也推不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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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凯面有愠色:“什么话!我有一个儿子在伦敦读书,已叫他在那边购置薄产,如果有人逼我,我就出去,再不过问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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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来后,冯国璋找到“天子近臣”、机要局局长张一麐。张的话彻底打消了他的疑虑:“有人想做开国元勋(杨度),鼓动老头子当皇帝。但老头子不会这么傻,他的话是信得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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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一麐不知道的是,前不久政事堂的一次密会上,针对由劳乃宣等遗老刮起的复辟风,袁世凯曾道:“满族业已让位,果要皇帝,自属汉族。清朝帝统取自朱明,最好找个明洪武的后人,实在寻不着,朱总长(内务总长朱启钤)也可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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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据此便指责袁世凯连心腹(冯国璋)都骗,也不客观。称帝是何等大事,既想又怕很正常,表现出来便是一面默认,一面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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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度跟夏寿田一合计,觉得既然呼之欲出,岂能袖手旁观?袁克定既然不喜欢北洋老人,背后唤徐世昌为“活曹操”,对段祺瑞的不满更是写在脸上,若日后登极,新朝宰辅的位子还不是他杨、夏二人的囊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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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杨度径自面见袁世凯,提出组织专门的机构宣传帝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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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凯摆手道:“不可,外人知道你我关系,以为由我指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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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度正色道:“我主君宪,十有余年,如办君宪,我当为发起人,且有学术上的自由,总统不必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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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杨度意气激昂,袁世凯让他回参政院找孙毓筠商量着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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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当年孙参政的“皖督”被柏文蔚抢走,一气之下投了袁世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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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徵祥组阁时,孙毓筠被提名为教育总长,结果老东家同盟会极力反对,愣是给压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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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仇加旧恨,孙毓筠开始天天挖同盟会的墙角,还主持起草了“袁记约法”,成为袁世凯的马前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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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孙一碰面,立刻决定成立以拥袁称帝为己任的“筹安会”,二人分任正副理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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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四个理事是胡瑛、李燮和、刘师培和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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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瑛是黄兴的弟子,同盟会元老,孙文当临时大总统时曾任山东都督,二次革命后逐渐倒向袁世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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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燮和是光复会的二当家,曾被以怨报德的陈其美抢走“沪军都督”。作为反袁急先锋,李燮和名列筹安会纯属乌龙事件。杨度再三威逼利诱他都不松口,最后被磨烦了,敷衍道:“我退隐已久,不问世事。诸君怎么做,各请自便,我既不拥护也不反对。”结果就上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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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师培乃一有才无德的国学大师。专治古文经的他名列《清史稿・儒林传》,早年跟章太炎好得跟基友似的,结果加入同盟会没多久便与之反目,又迫于经济压力被端方收买,为其提供情报,导致上海的革命机关遭到破坏。投入端方幕中后,被陈其美派来的杀手找到,魂飞魄散的刘氏夫妇献金求饶,总算苟且偷生。保路事起,随端方入川,被哗变的起义官兵扣留,幸得孙文通令全军,一致护卫,再得不死。经人引介,跑到山西去给阎锡山当顾问,又蒙其推荐赴京任参政院参政。四个理事里,属他最敬业,写了《国情论》和《君政复古论》等文为帝制张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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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复是六人里的大腕,也是袁世凯在前清时就一直想拉拢的硕儒,但他总是不屑一顾道:“袁世凯什么东西,够得上延揽我?”辛亥后,严复的铁饭碗没了,一大家子等着吃饭,只好放下清高去找袁大总统,捞了个北大校长和海军部少将衔的闲差。严复主张君宪,但他始终认为袁世凯的才干只相当于一个督抚,绝非皇帝的理想人选。因此,他没为筹安会做过一件事,只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毕竟,写过“男儿生不取将相,生后泯泯谁当评”的他从不甘心只当一个思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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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当袁世凯听闻严复也参加筹安会时,极为欢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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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哉所谓国体问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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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严复,能入袁世凯法眼的国士就剩梁启超和章太炎。可惜,与二者的关系都已搞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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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常年不爽孙文的章太炎同袁世凯有过一段蜜月期,但因思维方式的差异,终归昙花一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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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为了笼络章太炎,袁世凯任命其为“东三省筹边使”。这跟“蒙古屯垦使”“西藏宣慰使”一样,听着吓人,实则都是大而无当的空衔,作为荣誉称号收着就行了,没人会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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