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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道是说过“为不可为之事,义也”。但冯道同样在本篇首先还说“天下事,有可为者,有不可为者。为可为之事,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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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道这是为自己的“为臣不纯”开脱吗?显然不是,有句已经滥大街的老话:“识时务者乃为俊杰”,做人总是要现实一点的。再说破天,李从厚也不可能咸鱼翻身了,能活到哪天都难说。眼前的形势,李从珂即位是铁板钉钉的。冯道不是二李的死党,谁上谁下,对冯道来说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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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然,李从厚是李嗣源的儿子,李嗣源待冯道国士,可李从珂不也是李嗣源正式纳入宗籍的养子(不是假子义儿)嘛。从这一层面说,冯道并没有背叛李嗣源。而且,冯道并非李嗣源一家的私臣,他是天下的公臣,只要心中存念百姓冷暖,谁当皇帝有什么区别?宋人吹捧赵匡胤,不正是用的这个逻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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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从珂还没有进城的情况下,冯道提出让中书舍人卢质火速拟定潞王的即位诏书,遭到了卢质的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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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卢质与冯道的私交非常好。李嗣源刚称帝的时候,卢质出任匡国军节度使(驻同州,今陕西大荔),冯道在郊外驿亭摆酒给卢质送别,曾经写下一首,今只留下两句,却为一时士人传诵。其诗句云:“视草北来唐学士,拥旄西去汉将军。”评价不可谓不高。卢质人品非常端正,他似乎有些怀疑冯道的人品,话里话间也有一些轻薄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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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质反对冯道提出来的现在就给潞王起草即位诏书,已六十多岁的卢质任风吹着苍老的白须,坦然说道:“可道说的,恕我无法认同。天子出奔,京城无主,今潞王在侧,聪明人都知道要易代了。只是现在天子名分还在,我们身为臣子,不宜朝三暮四如此之快,以防后人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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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道直视卢质炯炯有神的双眼,面露微笑,用平和的声音问道:“以卢仆射的见识,当如何处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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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质慷慨激昂,“不错,潞王是肯定要即位的,但我们应该按规矩来,先请皇太后教令,再议废立。我们为人臣的,怎么可以舍太后而自议废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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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质说了半天,宗旨与李愚完全相同。由太后下令废立,自古皆然,但还是难逃自我保全不留后世骂名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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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质与李愚说的,冯道岂有不知道的道理,明哲保身,谁不会?冯道只说了四个字:“事当务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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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朝宰相:五代十国里的冯道 关于迎立潞王的一场口水官司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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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卢质、李愚一心维护官场规则,也只能说明他们都是读死书的书生,不会将学到的知识活学活用。冯道立足于现实,提出迎立李从珂,“事贵从权”。早日结束混乱的政治局面,得益的不仅是冯道这些文臣,普天下的百姓至少也有个喘息的机会。至于说冯道拍李从珂的马屁,冯道没有这么做的必要。他已是盖天下文官班头,只要公允持中,谁上台都得要借冯道的这块招牌,李从珂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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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质对冯道的观点不以为然,大声质问:“潞王还没进京,可道就火急火燎地迎立潞王,可万一潞王没有即位的心思,我等又当如何。潞王若是一心守住臣节,当面责问可道,请问你将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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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卢质在睁眼说瞎话,他自己都不相信自认最有资格即位的李从珂会守住所谓的臣节,这种“万一”发生的可能性为零。卢质和李愚绕了半天,最终所得到的,还是冯道所说的迎立潞王。冯道主张省掉这些虚文环节,其实也是尽可能快稳定局势,一旦形势有变,万一太后头脑发晕,不发废从厚而立从珂的教令,惹得李从珂狼性大发,洛阳城还能保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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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曹太后也算明智,事情闹到这一步,不立李从珂,大家都别想过安生日子。反正李从厚和李从珂都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立谁不还叫自己一声母后?眼下保住脑袋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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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卢质拽住冯道的衣袖扯鸡毛蒜皮的时候,曹太后很及时地承认了李从珂“候任皇帝”的合法性,派一队太监到城外慰劳潞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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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太后所做的,也早在卢质等人的预料之中,在这种情况下,卢质还在纠结不停,只能说明这些人的小聪明有些过了头了。只顾着留身后清名,全然不顾城中百姓安危。相比之下,冯道宁可独担千古骂名,也要“事贵务实”,更显得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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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事态发展如教科书一般枯燥乏味,所有的演员都在按剧本安排,扮演好自己的蹩脚角色。四月初三,意气风发的潞王抵达洛阳城郊的蒋桥,百官公卿以宰相冯道为首,恭迎潞王立于路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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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从珂虽然瞧不上李从厚,但对自己的养父李嗣源感情还是非常深的。当年李嗣源为保自己,公开与安重诲翻脸,每每想起,李从珂都感动不已。李从珂进宫见了太后和花见羞,伏在李嗣源的梓宫前,号啕痛哭,一肚子的委屈似乎无从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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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剧本还是以冯道为主演,冯道带着一伙弟兄请潞王即皇帝位,李从珂却婉言推掉,说什么“我这次起次靖难,实是为了自保,绝没有篡位的心思,你们不要置我于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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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李从珂的假话,想必冯道心里也是一阵起腻,大家都是跑江湖的演员,装什么纯洁兔子。冯道知道,现在相关手续还没办好,李从珂自然不能越格。不过这些老把戏都是几百年前的演员们玩剩下的,有现成剧本,照抄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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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虽然老迈,但还不傻,李从珂的饭是不能白吃的。第二天(四月初四),老太后就下了慈旨,废掉已经出逃的李从厚为鄂王,立潞王为监国,为李从珂称帝腾出位置。这道教令写得文采飞扬,非大家手笔不能为此,也许就是冯道的杰作。当时的后唐朝廷,文笔好的,一个冯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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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道最近比杜甫还忙,刚草就废立教令,立刻带着急等拜见新皇帝的同僚们前脚踩后脚地都拥进至德宫。此行是向潞王请罪,罪名应该有眼无珠真镶玉,没看出来潞王才是真命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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