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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对左宗棠来说,无后为大的阴影,时刻盘旋头顶。但烦恼远不止这个。一个大老爷们,倒插门将自己嫁掉,在古代湖南乡间,是大失体面的事。因此,左宗棠常听到各种流言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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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人羡慕嫉妒恨者有之,为了嘲笑他,编出了一个顺口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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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在堂,讨个郎,呷掉一仓谷,睡烂一张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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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讽刺左宗棠无能无用,好吃懒做。这些闲言碎语,还是对左宗棠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心理刺激。他想起来就感到羞耻,自述“余居妇家,耻不能自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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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卑感萦绕心怀,难以排遣, 29岁那年,他自题小像,这样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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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寄眷住湘潭,庑(wǔ,走廊)下栖迟赘客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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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这9年来的生活,当成寄人篱下,而且自称“赘客”。这首诗是对倒插门生活真实体味后的一种交代。对左宗棠这样一个抱负远大,心气高傲,才华高超,又狼狈之极的人,当时的遭遇,可用一句古话:“龙入浅滩遭虾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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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会随机应变,到什么山唱什么歌,进什么水做什么龙。不能做卧龙,那就做蜗龙。但蜗龙并不好做,这不单是“蜗居之龙”,更是“窝囊之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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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困潦倒之时,不被人欺;飞黄腾达之日,不被人嫉”,左宗棠用这个标准要求自己,此时的他,在努力争取做到前面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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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宗棠还不奋起,各种压力再迎头盖来,会让他活不下去。要知道,中国民间社会,群体意识超强,攀比意识超重,自发构造了一个公平法则:每个人最后能得到的,必然是你凭自己的能力,通过努力付出换来的。舆论就是个江湖。江湖规矩,欠下的,总是要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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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左宗棠这样有长远眼光的人,不可能被生活中的小烦恼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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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科举考试失败后,他不去关注考试成绩,反倒忧虑国家天下事,写下《燕台杂感》诗八首,惋叹“报国空惭书剑在”,“谁将儒术策治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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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岁这年,左宗棠继续在经世致用的求学路上奔忙。会试考完,他自述说,“春榜既放,点检南归”,从北京返回湖南的路上,沿路专门考察了各地的“时务”,惊讶地发现,“睹时务之艰棘,莫如荒政及盐、漕、河诸务。”左宗棠第一次萌发了花上十多年时间专门去调查研究这些事情的想法。他写信给朋友说:“将求其书与其掌故讲明而切究之,求副国家养士之意,与吾夫子期许之殷,十余年外,或者稍有所得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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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岁这年,左宗棠宣布彻底放弃科考,终于可以放开手脚来实现21岁时的想法。从此他自号“湘上农人”,打算潜心下来,做真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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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自觉潜身民间的做法,有点像隐士。诸葛亮出山前就做过这种隐士。但他现在比不上他向往的“南阳农人”诸葛亮。诸葛亮当年隐居南阳,亲手种田,苟全性命于乱世,从隐士到“显士”,一气呵成。 26岁起,开始手握重兵,随即闻达于诸侯,一手实现“三分天下有其一”的大梦,从卧龙摇身一跃变成飞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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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宗棠这条卧龙,26岁前醉心科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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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左宗棠21岁走出洞庭湖,从北京到湖南,路见大半个中国,已经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他知道中国除了湖南,还有一片很宽广很宽广的天地。他的精神,一直游走在中国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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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宗棠因为做了科考路上的叛逆,导致人生开头不顺,跌入低谷,但他是一个执着的人,是始终心存大梦的读书人。他很清醒地知道,湘潭周家,既不是温柔富贵乡,也不是落魄流浪地,而是人生路上的加油站、中转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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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加油站、中转地,左宗棠呆得有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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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832年到1843年,从21岁到31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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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插门12年,除了居家过日子,他到底还做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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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用之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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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湘阴到湘潭,12年的寄居生活,左宗棠主要做了三件事:一是应湖南巡抚吴荣光的邀请,去醴陵县的渌江书院主持教学;二是埋头潜心研究科学种田方法,作《广区田图说》;三是继续研究舆地学,自己在家里绘制中国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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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看这三件事,教书的事情,读书人多会做,只有教得好与坏的分别,可以略过。但科学种田与自绘地图,就让人感到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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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左宗棠科学种田的故事,以及自绘地图的经历,他的方法与精神,对今天的我们,却很有启发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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