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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92209 当然,也不能给太少,自己当年买秀才要108两也拿不出,进京赶考还要倒插门得来路费。人穷志短,会错失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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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92211 5000两最合适,既不假唱道德高调,也不假装以廉出名,而是实实在在:既可以解决后人衣食之忧,又让儿子们无法“玩钱丧志”。到底是鱼是龙,是骡子是马,得靠自己。人可以拼自己,不能“拼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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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92213 安排好了遗产,左宗棠也考虑自己身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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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92215 他很明确,自己要“一艺一伎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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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92217 取得这个名的方法很简单,自己努力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取自己该得的实在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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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92219 左宗棠对待乡亲的态度,也很特别。从湘阴小地方干成了封疆大吏,乡亲们闻风而动,隔三岔五找上门来,要钱,求找工作。凡是借钱的,只要说明困难,他觉得可以借,当场就给了,数目不论大小。只要是托他帮助找工作,一律没门。他打发手下的人安排送回家。路费也不是一次给,在南京给一半,另一半要老乡去武汉领。这样就避免了老乡拿到钱后逗留,乱花光了回不去。路费一般在50两银子左右,回家还够花上一阵。人情与原则,都照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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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92221 左宗棠刚做浙江巡抚时,将8000两平余银捐掉,但又不鼓励别人学他,因为他考虑,其他官员生活未必像他一样节省,如果家庭开销大,则会入不敷出,而自己独自霸占一个清官的虚名,将其他官员都逼进了窘迫的境地。所以自己索取的和给予的都应该以人道与正义作为准绳,而又不能不近人情。(“应知取与皆当准之与义,而又不可不近人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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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92223 有一则小故事,能很清晰地传达出左宗棠不取道德、文章虚名的人生观。湘阴准备建一个义庄,以帮助那些鳏寡孤独的人,扩充备荒谷,在灾荒年自救,请左宗棠捐款。左宗棠当即委托李仲云代自己送过去了。跟儿子谈起,他不建议学自己。说:这是义举,我分内应该做的。局外人有的说我做作,也有人说我清廉,他们都不知道我的心啊。[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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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92225 做自己“分内应该做的”,自己该做的绝不推脱,也决不要求别人都来学习自己,很朴素实在,不高调,真实、不遮掩。这就是着眼办事官员的风格。左宗棠以这个原则,来带兵打仗,为官一方。现在他也以这个标准,为自己求得实实在在的“一艺一伎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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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92227 左宗棠自做官后对清廷充满了感激,他“以布衣直取卿相”,缘于朝廷格外厚恩。他通过拼命工作来回报朝廷,这也是他不断捐款、私款充公的一个原因;既不是愚忠,也不是盲从。在他的内心里,物与我,人与我,群与己,界限都分得清清楚楚,他对自己做“分内应该做的”的定位,有着鲜明的理想色彩,这个目标一点也不高,每个人都可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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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92229 现在,左宗棠任两江总督,朝廷奖赏的这种半做官半养老的安排,让左宗棠晚年终于有时间享受一段天伦之乐。他在柳庄拜亲访朋,再准备将家人从湘阴接到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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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92231 左宗棠与家人在一起,一般比较严肃。毕竟带兵打仗出身,加上性格刚直,不是慈父形象。但他有时候也开玩笑,开起来比一般人更好笑。去两江任总督前,在长沙司马桥住宅,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团聚,他吹嘘多年来打仗的事,比较起湖南人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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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92233 他说:湖南人做上两江总督,历史以来只有三个,陶澍、曾国藩和我,但他们两个没有我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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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92235 家人纳闷,问为什么?左宗棠说:你想想看,陶澍一生没有拜相,曾国藩虽然封侯拜相了,但是他没有回湖南老家。家人听明白了,同时“哦”了一声,有点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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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92237 不过呢,我也有一点遗憾,我有一点比不上曾国藩。左宗棠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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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92239 家人都停住了,等他说出答案。左宗棠看着大家,用手抚摩着下巴,说:我的胡子没有他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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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92241 一家人顿时笑得前仰后翻,十分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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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92243 其实笑声现场让人还是多少有点伤感,家人中已经有四位不在了:二哥左宗植已经离世了,妻子周诒端不在了,儿子左孝威与女儿左孝琪不幸病亡。这些伤感的事情,都发生在左宗棠进入陕西平定捻军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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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92245 妻子周诒端1870年3月与左宗棠在汉口见面回家后即去世了。左宗棠得知噩耗,回想妻子一生“贤明淑慎,常履忧患,终生不知安闲享受之乐”,一面竟成永别,心中极度悲痛,“形未瘁而神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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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92247 他怎么会忘记,倒插门周家那段时间,自己失魂落魄,妻子写诗细心安慰,负责他的衣食起居,帮他描绘地图,从来没有一句怨言。他们像牵牛与织女一样,命运紧紧连为一体,妻子先去,左宗棠的心像被带走。他预感等到大西北的事情大致办得差不多了,自己也远离凡尘杂事,将追随妻子而去。(“计西事粗平,吾亦将辞尘界而同归大暮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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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92249 大儿子左孝威因病死去时,左宗棠刚好收复了肃州,清廷授予他“东阁大学士”(内阁宰相)。悲喜交加同至,祝贺的人站在门口道喜,凭吊的人站在屋内哭泣(“贺者在门,吊者在室”)。左宗棠自己没有一丝高兴,“连日形神惘惘,了无生趣”。他想,自己所以受到老年丧子的惩罚,都是因为官位、荣誉升得太高太快带来的。但荣誉有什么用呢?身外之物,供自己死后挂在旗子上给别人看看而已。儿子才是自己今生最看重的骨肉血脉啊!因此,他的态度很特别:凡是来吊丧的人,他一律拱手道谢;对来祝贺他升官进爵的人,全部臭骂一顿。他说:你们这些人,“可谓全无心肝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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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92251 亲人相继离去,他不胜哀痛,夜里醒来,常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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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92253 左宗棠声名已扬世界,但他确实累了。年过古稀,他很想在家含饴弄孙,用子孙的童稚亲情,消解自己战场杀戮那钢铁般的意志力。半生来,东征西讨,南征北战,晚年功勋累累,青山还依旧,夕阳却落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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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92255 坐在柳庄门前,看青山绿水、望高天淡云,左宗棠回忆40岁入张亮基幕以来的日子, 30年来的战争生涯,顿觉像一场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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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92257 自己本是一介书生,以研究农业科学和地理学为志业,一心想经世致用,学用结合,建设桑梓。没有想过今生要带兵打仗。保卫家乡,保卫国家,只是出于人的本能,更没料到做成军事统帅,是时势注定了今生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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