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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812771 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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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812773 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向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建议,在庆祝伟大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十周年的时候,特赦一批确实已经改恶从善的战争罪犯、反革命罪犯和普通刑事罪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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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812775 我国的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已经取得了伟大胜利。我们的祖国欣欣向荣,生产建设蓬勃发展,人民生活日益改善。人民民主专政的政权空前巩固和强大。全国人民的政治觉悟和组织程度空前提高。国家的政治经济情况极为良好。党和人民政府对反革命分子和其他罪犯实行的惩办和宽大相结合、劳动改造和思想教育相结合的政策,已经获得伟大的成绩。在押各种罪犯中的多数已经得到不同程度的改造,有不少人确实已经改恶从善。根据这种情况,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认为,在庆祝伟大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十周年的时候,对于一些确实已经改恶从善的战争罪犯、反革命罪犯和普通刑事罪犯,宣布实行特赦是适宜的。采取这个措施,将更有利于化消极因素为积极因素,对于这些罪犯和其他在押罪犯的继续改造,都有重大的教育作用,这将使他们感到在我们伟大的社会主义制度下,只要改恶从善,都有自己的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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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812777 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提请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考虑上述建议,并且作出相应的决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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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812779 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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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812781 毛泽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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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812783 一九五九年九月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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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812785 这是真的吗?——完完全全是真的!广播员又读了人大常委会的决定,读了刘少奇主席署名的特赦令。这也是真的:在瞬息间的有如空气凝结起来的沉静后,甬道里猛然响起了暴风雨般的掌声,欢呼声,万岁声……这一切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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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812787 后来,每个小组里都自发地开起了会,人们都争先恐后地谈了自己的感想。我也谈了,但是要谈的人太多了,性急的人就更多,每人都感到没有足够的时间来谈,我也觉得自己的话还没有说够。我说了还想说,真的,我所想的,说一天也说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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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812789 特赦,对我来说是什么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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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812791 特赦,自然,这就是说不经起诉而出狱,它的含义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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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812793 在旧时代,或者在某些国度里,“出狱”两字的含义是和“狱”的性质关联着的。出狱,这意味着走出黑暗冰冷的牢房,意味着阳光,意味着苦难的终结,意味着和枷锁的告别。然而在这里,和黑暗、冰冷、苦难和枷锁的字眼是全不相关的。正相反,正是在这个“牢房”里,我才见到了太阳,才从又聋又瞎的黑暗中解脱出来,认出了世界和我自己,才从枷锁桎梏中伸展开了我的手脚,更重要的是舒开了我的朦朦胧胧的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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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812795 在旧时代和某些国度里,出狱就是意味着自由的获得。然而自由有各式各样的自由,有各种情况下的自由。从前有位中国苦学生,热爱绘画的司徒乔,为了学画,走进了美国,想以半工半读的办法实现自己的志愿,因此犯了美国的移民法规,判刑一年。他的监狱窗口正对着美国的自由神像,他就面对着自由神像,过了一年最不自由的生活。他所渴望的自由,就绝不是这个著名的自由神像站立着的土地上的自由,因为他在这土地上得到的,是不准他卖画以维持生活和完成学业,这就是美国法律给“中国移民”的自由。当然,长岛监狱里的美国籍犯人和他想的不完全一样,但是有一位美国作家就写过,有个美国人因为出了监狱得到的只有饥饿、失业、流浪的自由,因此,不得不再制造一起罪案,以达到返回监狱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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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812797 对我来说最有价值的自由,这就是从封建、迷信、愚昧解脱出来后的自由,是认识世界,认识自己,认识真理和区别美丑善恶真伪的自由。这样的自由,我却是在“监狱”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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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812799 在旧时代和某些国度里,在某些人心里,出狱意味着亲人的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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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812801 亲人,这是一个多么温暖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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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812803 然而,我的亲人,连那已经去世的父亲和母亲,连我的过去的妻子,有谁能比这里的人更了解我呢?有谁曾像所方的人员那样为拯救我的灵魂而花费过心血呢?又有谁像他们那样,为我的一点一滴的长进而高兴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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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812805 这里,我要再插叙一段一年前发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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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812807 这是由一次小组会引起的。在那次小组会上,我们谈的是这样一个问题:在改造的进程上,每个人都不可能一帆风顺,都会有各式各样的障碍,重要的是很多障碍并不是来自外界,而是存在于自己思想上的,于是形成了各种自为的精神负担,这种负担,我们称它为前进中的“包袱”。为了让改造进行顺利就要卸下这个“包袱”,把它交代出来,以便轻装前进。现在提到我们面前来的问题就是,我们是否还有没有卸下的“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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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812809 我已说过,小组会是一种经常的自我教育的形式,其内容就是通过批评与自我批评,互相帮助,检查思想,提高认识。从前,我对它是很憷头的,因为我在会上的表现,总叫别人不满意,因此常成了众矢之的。但是后来我的顾虑逐渐消失,使人不满意的地方也减少了,当然,更重要的由于我觉出了这是有益无害的互相帮助,明白了一切罪恶必有其一定的思想根源,挖出了思想根源才能更好地认罪。这一点也正是政府更为重视的,也许可以说,政府认为使我们每人从思想认识上解决问题,倒是比从法律上惩办我们更为重要。我从政府的种种措施——参观、学习、与外界通信等上明白了这个道理,小组会也变成对我是习惯而亲切的了。但是,在这回的讨论上,却又发生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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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812811 “包袱”,每个人都笼统地谈了一些,后来问题趋于深入具体,就出现了这个问题:我们和日本帝国主义的关系可以说是源远流长,还有没有一些藕断丝连的留恋之情?这个问题是谁提出的我忘了,我记得很深的却是有几个同犯都讲出了一些心底深处的“恋情”,比如有人说,他看到日本出版的书籍,描写旧时代的某些生活,不由得有些动心;又有人说,当他从报纸上看到他熟悉的当年日本“朋友”,也不禁发生了亲切之感。也有人很不明确地说,当他看到日本电影,看见了银幕上出现的人物,听到日本话,很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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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812813 我发言道:“我对日本鬼子,没有丝毫感情可言。”不料这句话,引起了一些人的诧异、怀疑以至惊讶。我解释说,无论从我过去的还是现在的立场来说,我和日本帝国主义都谈不上什么感情。单从我过去的立场来说,我只是和他们互相勾结利用,我想的只是利用它达到我复辟、统治人民的目的,由于不能如愿,处处受制,结果我又怨又怕,在贪生怕死、担心被弃的心情下,做出一连串的献媚举动,这当然也不是什么感情。如果说在我幻想尚未破灭、恐惧尚未发生之前,对日本人的一相情愿的勾结,那也叫做感情的话,那么,以后连这种感情也没有了。我这样说过之后,还是有人不相信,其余的人也半信半疑。只有老振说,“当皇帝的人对谁都是利用,连他父母在内,他都没什么感情”。可是多数人意见不同,他们举出许多例子,如我对日本皇太后流过泪,扶她上过台阶,我访日时作过诗,我发过“回銮训民诏书”,等等。我说,这些献媚举动,都不过是为了个人卑鄙的目的而使用的手段而已。当我做过了这一切,仍然达不到目的,我心里是很怨恨的。我这样说了,还是有人不信。这时忽然有人说:“你在大栗子沟,日本人临送你上日本时,给你先汇到日本三亿日元,你心里不感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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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812815 “三亿日元?我不记得这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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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812817 “不记得?”人们都惊异了,各种不信任的话都来了,“这样大的事能不记得?”“这是张景惠、武部六藏经手的事,很多人都知道呀!”“你这是有顾虑吧?”“检举认罪时你一定也是没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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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812819 我说,在大栗子沟时,我只想到到了日本必定凶多吉少,因为吉冈说连日本天皇也表示了不能保证我的安全;什么三亿日元,就没进我的脑子里去。我是真的不记得这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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