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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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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思将昨夜三诗誊稿,了此一事,然后静心读书。乃方誊之时,意欲求工,展转不安,心愈迫,思愈棘,直至午正方誊好。因要发家信,又思作诗寄弟,千情缠绵,苦思不得一句。凡作诗文,有情极真挚,不得不一倾吐之时。然必须平日积理既富,不假思索,左右逢原,其所言之理,足以达其胸中至真至正之情,作文时无镌刻字句之苦,文成后无郁塞不吐之情,皆平日读书积理之功也。若平日蕴酿不深,则虽有真情欲吐,而理不足以适之,不得不临时寻思义理。义理非一时所可取办,则不得不求工于字句。至于雕饰字句,则巧言取悦,作伪日拙,所谓修词立诚者,荡然失其本旨矣!以后真情激发之时,则必视胸中义理何如,如取如携,倾而出之可也。不然,而须临时取办,则不如不作,作则必巧伪媚人矣。谨记谨记。未正,竺虔来,久谈。背议人短,不能惩忿。送竺虔出门,不觉至渠寓,归已将晚。写家信呈堂上,仅一叶,寄弟信三千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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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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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仍欲作诗寄弟,心十分沾恋。作至未正,仅成律诗两首,已思竭神索矣。岱云来,谈一晌,与同赴周黼亭饮。更初,何子贞来,谈诗文甚知要得艺通于道之旨。子贞真能自树立者也。余言多夸诞。客去,再作诗二首。诗成,觉忆弟之情有所著矣,不似早间彷徨无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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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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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记十七日事。饭后,屏当公事数件。接树堂信,问日来静坐工夫,愧悚不能对。记昨日事,写应酬字二纸。走树堂处,与之久谈。树堂送我出门,嘱曰:“须静坐,坐得有些端倪时,觉万事俱不如静坐也。”真说得亲切有味。归,料理公事一件,会客一次。饭后,田敬堂来,谈一时。夜翻阅《黄山谷集》,涉猎,可耻。灭灯,静坐一时,略得力。然心有私著,无著则静矣,抑亦诚矣。写应酬字二纸,记本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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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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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焚香静坐半时。辰正,岱云来早饭,与同至刑部署内看黄兰坡。前日与树堂谈及此事,谓君子怀刑,不应轻蹈险地。本日,乃邀岱云同去,盖狃于世俗酬应之恒也。在彼处围棋数局。申初出城,赴王翰城饮约。翰城于是日生日,客两席。酒后,同海秋、岱云至樾乔前辈处久谈。归,海秋仍至寓久谈,去时已丑正矣。海秋欲予指渠短处,予与之言“虚”字之体用兼赅,陈义甚高,躬不逮千之一,丑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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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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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微觉感冒,身子不爽快。早起,看吴子序诗。饭后,东翻西阅,总不爽快,因复卧久。未正,岱云来,邀同至黎家,贺招赘之喜。予因禁油晕〔荤〕即回。夜,服姜茶,汗湿衾褥,次早霍然而愈,可喜!父母惟其疾之忧,宜何如刻刻保重,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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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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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起。病已愈矣,尚尔沾恋,何也?阅书仅数叶。早饭,记前日、昨日事。走邵蕙西处谈。归,阅《山谷集》,涉猎无得,可恨!好光阴长是悠忽过了。又围棋一局,此事不戒,何以为人?日日说改过,日日悔前此虚度,毕竟从十月朔起,改得一分毫否?未正,朱廉甫前辈偕蕙西来,二君皆直谅多闻者,廉甫前辈之枉过,盖欲引予为同志,谓可与适道也。岂知予绝无改过之实,徒有不怍之言,竟尔盗得令闻,非穿窬而何?贻父母羞辱,孰有大于此哉!二君久谈,廉甫自言,得力于师友为多。接次会客,至二更初方散。点诗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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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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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点诗一卷。至田敬堂处会课,写折子五开,申正归,饭。点诗三卷。古文尚未点完,忽迁而点诗,无恒不知戒耶?记昨日、今日事。自立志自新以来,至今五十余日,未曾改得一过,所谓“三戒”、“两如”及静坐之法,养气之方,都只能知,不能行,写记此册,欲谁欺乎?此后直须彻底荡涤,一丝不放松。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务求息息静极,使此生意不息,庶可补救万一。慎之,勉之!天头:力践斯言,方是实学。艮峰。无徒巧言如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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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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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起。点诗数页。饭后拜客,至申正止。晤朱廉甫前辈,看诗二首,是宗韩者,虽不多说,然尚有掠影之谈。晤竹如,走艮峰前辈处,送日课册,求其箴砭。见其整肃而和,知其日新不已也。而余内不甚愧愤,何麻木不仁至是!竟海先生处,惜不久谈。申正,赴何子贞饮约。座间太随和,绝无严肃之意。酒后,观人围棋,几欲攘臂代谋,屡惩屡忘,直不是人!天头:我辈既知此学,便须努力向前,完养精神,将一切闲思维、闲应酬、闲言语扫除净尽,专心一意,钻进里面,安身立命,务要另换一个人出来,方是功夫进步,愿共勉之!艮峰。便至岱云处,与之谈诗,倾筐倒箧,言无不尽,至子初方归。比时自谓与人甚忠,殊不知已认贼作子矣。日日耽著诗文,不从戒惧谨独上切实用功,已自误矣,更以之误人乎?且无论是非,总是说得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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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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