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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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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公自道光二十年庚子入京之后,与人交往颇为广泛,其中不乏好友。至于镜海先生,曾公虽并未正式拜其为师,但一直向之请教学习。所以,在曾公中年时期,就其拜师交友情形而言,十分值得评述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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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光二十二年九月十八日,曾公致信于其弟,云:“吴竹如近日往来极密,来则作竟日之谈,所言皆身心国家大道理。”渠言有窦兰泉者(垿,云南人),见道极精当平实,窦亦深知余者,彼此现尚未拜往。竹如必要予搬进城住,盖城内镜海先生可以师事,倭艮峰先生、窦兰泉可以友事。师友夹持,虽懦夫亦有立志。予思朱子言:‘为学譬如敖肉,先须用猛火煮,然后用漫火温。’予生平工夫,全未用猛火煮过,虽略有见识,乃是从悟境得来,偶用功亦不过优游玩索已耳。如未沸之汤,遽用漫火温之,将愈煮愈不熟矣。以是急思搬进城内,屏除一切,从事于克己之学。镜海、艮峰两先生,亦劝我急搬。而城外朋友,予亦有思常见者数人,如邵蕙西、吴子序、何子贞、陈岱云是也。蕙西尝言:‘与周公瑾交,如饮醇醪,我两人颇有此风味。’故每见辄长谈不舍。子序之为人,予至今不能定其品,然识见最大且精,尝教我云:‘用功譬若掘井,与其多掘数井,而皆不及泉,何若老守一井,力求及泉而用之不竭乎?’此语正与予病合,盖予所谓掘井多而皆不及泉者也。何子贞与予讲字极相合,谓我真知大源,断不可暴弃。予尝谓:“天下万事万理,皆出乾坤二卦。即以作字论之,纯以神行,大气鼓荡,脉络周通,潜心内转,此乾道也;结构精巧,向背有法,修短合度,此坤道也。凡乾以神气言,凡坤以形质言,礼乐不可斯须去身,即此道也。乐本于乾,礼本于坤。作字而优游自得,真力弥满者,即乐之意也;丝丝入扣,转折合法,即礼之意也。偶与子贞言及此,子贞深以为然,谓渠生平得力,尽于此矣。陈岱云与吾处处痛痒相关,此九弟所知者也。”(《家书》卷一)由此足可见曾公当时结交师友、与朋友间相互切磋之盛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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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年十月二十六日,曾公致信于其弟,云:“吾友吴竹如格物工夫颇深,一事一物,皆求其理。倭艮峰先生则诚意工夫极严,每日有日课册,一日之中,一念之差,一事之失,一言一默,皆笔之于书,书皆楷字,三月则订一本。自乙未年起,今三十本矣。盖其慎独之严,虽妄念偶动,必即时克治而著之书,故所读之书,句句皆切身之要药。……树堂极为虚心,爱我如兄,敬我如师,将来必有所成。……吾之益友,如倭艮峰之瑟僩,令人对之肃然。吴竹如、窦兰泉之精义,一言一事,必求至是。吴子序、邵蕙西之谈经,深思明辨。何子贞之谈字,其精妙处无一不合,其谈诗尤最符契。子贞深喜吾诗,故吾自十月来,已作诗十八首。……冯树堂、陈岱云之立志,汲汲不遑,亦良友也。镜海先生,吾虽未常执贽请业,而心已师之矣。”(《家书》卷一)由此可以大致了解曾公当时师友的学识与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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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年十一月十七日,曾公致信于其弟,云:“冯树堂进功最猛,余亦教之如弟,知无不言。……岱云与易五近亦有日课册,惜其识不甚超越,余虽日日与之谈论,渠究不能悉心领会,颇疑我言太夸。然岱云近极勤奋,将来必有所成。何子敬近侍我甚好,常彼此作诗唱和,盖因其兄钦佩我诗,且谈字最相合,故子敬亦改容加礼。子贞现临隶字,每日临七八页,今年已千页矣。近又考订《汉书》之伪,每日手不释卷。盖子贞之学,长于五事:一曰《仪礼》精,二曰《汉书》熟,三曰《说文》精,四曰各体诗好,五曰字好。此五事者,渠意皆欲有所传于后。以余观之,此三事余不甚精,不知深浅究竟何如;若字则必传千古无疑矣,诗亦远出时手之上,而能卓然成家。”(《家书》卷一)即是对当时友人学问与德行的详细叙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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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年十二月二十日,曾公又致信于其弟,对自己当时的师友作如下概括:“现在朋友愈多。讲躬行心得者,则有镜海先生、艮峰前辈、吴竹如、窦兰泉、冯树堂。穷经知道者,则有吴子序、邵蕙西。讲诗古文而艺通于道者,则有何子贞;才气奔放,则有汤海秋。英气逼人、志大神静,则有黄子寿。又有王少鹤(名锡振,广西主事,年二十岁,张筱浦之妹夫),朱廉甫(名琦,广西乙未翰林),吴莘畲(名尚志,广东人,吴抚台之世兄),庞作人(名文寿,浙江人),此四君者,皆闻余名而先来拜,虽所造有浅深,要皆有志之士,不甘居于庸碌者也。”(《家书》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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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如何正确结交师友,曾公于信中亦有阐述,如:“京师为人文渊薮,不求则无之,愈求则愈出。近来闻好友甚多,予不欲先去拜别人,恐徒标榜虚誉。盖求友以匡己之不逮,此大益也。标榜以盗虚名,是大损也。天下有益之事,即有足损者寓乎其中,不可不辨。”(《家书》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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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如:“凡事皆贵专。求师不专,则受益也不入;求友不专,则博爱而不亲。心有所专宗,而博观他途,以扩其识,亦无不可;无所专宗,而见异思迁,此眩彼夺,则大不可。”(道光二十四年正月廿六日与弟书——《家书》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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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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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公于早年时期,虽然行踪很广,但师友不多;而此时期,虽然师友颇多,但行踪不广。前后恰好形成反差。曾公自道光二十年庚子入京,直至咸丰二年壬子,总共出京两次:第一次即道光二十三年四川之行,第二次为咸丰二年江西之行。四川之行,往返历时仅半年;江西之行,因洪秀全、杨秀清发动叛乱,2加之母亲病逝,所以由九江转道回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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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之行,始于道光二十三年七月。因为途中患病,八月方才抵达成都。于成都仅待一月余,便踏上返程,十一月抵至京城。关于此事,《年谱》中稍有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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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考试差。六月,钦命公充四川正考官,以赵楫副之。七月,公出都。行至保定府,病暑,不能食,扶病而行。闰七月,行至西安,李公星沅时为陕西巡抚,延之署中,治医药,数日,病渐愈,即启行入蜀。八月初四日,抵成都。……揭晓,得士宋文观等六十二名,副榜十二名,如例。九月二十一日由成都回节。十一月二十日抵都门,复命。”(《年谱》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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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北京去往四川,必须路经山西、陕西两省。陕西西南部有沔县,即今天的略阳,为汉中山王即位之地。此县东南为定军山,即黄忠斩夏侯渊之处,蜀汉丞相诸葛亮亦长眠于此。曾公途径沔县,眺望山川,感怀今世,于是作诗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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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身病起百无忧,敢为艰难一怨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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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雾忽飞千嶂雨,西风已作十分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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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知地利真堪恃,早信人谋不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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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定军山下过,苍天一望故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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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发沔县遇雨》——《诗集》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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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陕西进入四川时,途径嘉陵、剑阁,对此曾公亦作诗来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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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关山睡梦中,今朝始洗眼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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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头齐拥剑门上,峰势欲随江水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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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客初来询物俗,蜀人从古足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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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龙跃马今安在?极目天边意未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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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入四川境喜晴》——《诗集》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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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公赶赴四川,是为担任主考官一职,所以此行虽然不曾交到好友,但曾结识到良才。其中有一李姓考生,神采飞扬,学识深厚,才气出众。曾公尤为赞赏,离开四川前,特作一首古风,赠送于此人,算得上四川之行当中的一桩趣事。此诗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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