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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公不仅以做官发财为耻,而且不肯轻易受人恩惠。道光二十七年六月二十七日,曾公于家书中对其弟云:“我自从己亥年在外把戏,至今以为恨事。将来万一作外官,或督抚,或学政,从前施情于我者,或数百,或数千,皆钓饵也。渠若到任上来,不应则失之刻薄,应之则施一报十,尚不足以满其欲。故兄自庚子到京以后,于今八年,不肯轻受人惠;情愿人占我的便益,断不肯我占人的便益。将来若作外官,京城以内无责报于我者。”(《家书》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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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公早年,志在考取功名与研究文艺,而此阶段已与早年时期大有不同。道光二十九年四月十六日,曾公致信于其弟,云:“诸弟读书不可不多,用功不可不勤,切不可时时为科名仕宦起见。若不能看透此层,则虽巍科显宦,终算不得祖父之贤肖、我家之功臣。若能看透此道理,则我钦佩之至。澄弟每以我升官得差,便谓我是肖子贤孙,殊不知此非贤肖也。如以此为贤肖,则李林甫、卢怀慎辈,何尝不位极人臣、舃奕一时?讵得谓之贤肖哉?”(《家书》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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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于道光二十三年六月六日,致信于其弟,云:“今人都将‘学’字看错了,若细读‘贤贤易色’一章,则绝大学问,即在家庭日用之间。于‘孝悌’两字上尽一分,便是一分学;尽十分,便是十分学。今人读书,皆为科名起见,于孝悌伦纪之大,反似与书不相关。殊不知书上所载的,作文时所代圣贤说的,无非要明白这个道理。若果事事做得,即笔下说不出何妨?若事事不能做,并有亏于伦纪之大,即文章说得好,亦只算个名教中之罪人。”(《家书》卷一)即其明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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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公之所以有如此转变,当是由于自身德行比以往大有提高,而且重视实践。道光二十二年十月廿六日,曾公致信于其弟,言辞恳切,语重心长:“……盖人不读书则已,亦既自名为读书人,则必从事于《大学》。《大学》之纲领有三,明德新民止至善,皆我分内事也。若读书不能体贴到身上去,谓此三项与我身了不相涉,则读书何用?虽使能文能诗,博雅自诩,亦只算得识字之牧猪奴耳。岂得谓之明理有用之人也乎?”(《家书》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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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公既然将《大学》中三大纲领作为读书人的分内事,所以其意志高远,犹如凤凰翱翔于万丈高空,而丝毫不在乎个人荣辱与得失。“君子之立志也,有民胞物与之量,有内圣外王之业,而后不忝于父母之生,不愧为天地之完人。故其为忧也,以不如舜不如周公为忧也,以德不修学不讲为忧也。是故顽民梗化则忧之,蛮夷猾夏则忧之,小人在位贤才否闭则忧之,匹夫匹妇不被己泽则忧之,所谓悲天命而悯人穷,此君子之所忧也。若夫一身之屈伸,一家之饥饱,世俗之荣辱、得失、贵贱、毁誉,君子固不暇忧及此也。”(《家书》卷一——信函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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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公匡时济世的志向,不仅于家书中表露无遗,而且洋溢于其诗作当中。道光二十三年,曾公作《感春》诗数章,“慷慨悲歌,自谓不让陈卧子”(见道光二十三年六月六日家书)。在此抄录其中两首,以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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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儿读书良不恶,乃用文章自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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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吴朱邵不知羞,排日肝肾困锤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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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西别驾酸到骨,昨者立谈三距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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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汤语言更支离,万兀千摇仍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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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求志动渭莘,虫鱼篆刻安足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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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马杜韩无一用,岂况吾辈轻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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荡荡青天不可上,天门双螭势吞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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豺狼虎豹守九关,厉齿磨牙谁敢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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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鸟哑哑叫紫宸,惜哉翅短难长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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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孤凤鸣云中,震断九州无凡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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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心烂漫开瑶池,碧血淋漓染仙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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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令恶鸟变音声,坐看哀鸿同长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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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有日月照精诚,旁有鬼神瞰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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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集》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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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公曾谓:“大处着眼,小处下手。”其于意志方面,亦是如此。曾公为救济贫民,曾决心购置义田。道光二十九年七月十五日,曾公致信于其弟,云:“吾自入官以来,即思为曾氏置一义田,以赡救孟学公以下贫民;为本境置义田,以赡救廿四都贫民。不料世道日苦,予之处境未裕。无论为京官者目前不暇,即使外放,或为学政,或为督抚,而如今年三江两湖之大水灾,几于鸿嗷半天下,为大官者,更何忍廉俸之外,多取半文乎?是义田之愿,恐终不能偿。然予之定计,苟仕宦所入,每年除供奉堂上甘旨外,或稍有赢余,吾断不肯买一亩田、积一文钱;必皆留为义田之用。”(《家书》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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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何等胸襟,何等器量!那些只知中饱私囊而对民间疾苦漠不关心之人,对比曾公所言所行,将会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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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公此阶段,亦常有志著述。道光二十二年十二月二十日,曾公致信于其弟,论及此事,云:“前立志作《曾氏家训》一部,曾与九弟详细道及。后因采择经史,若非经史烂熟胸中,则割裂零碎,毫无线索。至于采择诸子各家之言,尤为浩繁,虽钞数百卷,犹不能尽收。然后知古人作《大学衍义》《衍义补》,乃胸中自有条例、自有议论,而随便引书以证明之,非翻书而遍钞之也,然后知著书之难。故暂且不作《曾氏家训》。若将来胸中道理愈多,议论愈贯串,仍当为之。”(《家书》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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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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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阶段中,曾公在意志方面,较早先稍有不同,至于情感方面,亦略有变化。曾公早年,思亲怀友之句,时常出现于诗文中,而此时亦是如此。如曾在《杂诗九首》中,抒发自己对友人的思念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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