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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之道,杜元凯称若江海之浸、膏泽之润。若见闻太寡、蕴蓄太浅,譬犹一勺之水,断无转相灌注、润泽丰美之象。故君子不可以小道自域也!”(己未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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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近日常写大字,微有长进,而不甚贯气。盖缘结体之际,不能字字一律,如或上松下紧,或上紧下松,或左大右小,或右大左小。均须始终一律,乃成体段。余字取势,本系左大右小,而不能一律,故恒无所成。推之作古文辞,亦自有体势,须篇篇一律,乃为成家。办事亦自有体势,须事事一律,乃为成章。言语动作,亦自有体势,须日日一律,乃为成德。否则载沉载浮,终无所成矣!”(己未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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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书者宜临帖摹帖,作文作诗皆宜专学一家,乃易长进。然则作人之道,亦宜专学一古人,或得今人之贤者而师法之,庶易长进。”(己未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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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成以谨言慎行为要,而敬、恕、诚、静、勤、润六者,阙一不可。学成以三经、三史、三子、三集烂熟为要,而三者亦须提其要而钩其元。艺成以多作多写为要,亦须自辟门径,不依傍古人格式。功成以开疆安民为要,而亦须能树人,能立法;能是二者,虽不拓疆、不择民,不害其为功也!四者能成其一,则足以自怡。此虽近于名心,而犹为得其正。”(己未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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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有三乐:读书声出金石,飘飘意远,一乐也;宏奖人才,诱人日进,二乐也;勤劳而后憩息,三乐也。”(己未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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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申甫自黄州归来,稍论时事。余谓当竖起骨头,竭力撑持。三更不眠,因作一联云:‘养活一团春意思;撑起两根穷骨头。’用自警也。余生平作自箴联句颇多,惜皆未写出。丁未年在家作一联云:‘不怨不尤,但反身争个一壁静;勿忘勿助,看平地长得万丈高。’曾用木板刻出,与此联意相近,因附识之。”(己未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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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阅《荀子》三篇。三更尽睡,四更即醒,又作一联云:‘天下无易境,天下无难境;终身有乐处,终身有忧处。’至五更,又改作二联。一云:‘取人为善,与人为善;乐以终身,忧以终身。’一云:‘天下断无易处之境遇;人间哪有空闲的光阴?’”(己未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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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作梅畅谈当今之世,富贵无所图,功名亦断难就,惟有自正其心,以维风俗,或可补救于万一。所谓正心者,曰‘厚’,曰‘实’。‘厚’者,恕也。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存心之厚,可以少正天下浇薄之风。‘实’者,不说大话,不务虚名,不行驾空之事,不谈过高之理。如此,可以少正天下浮伪之习。因引顾亭林所称‘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者以勉之。”(庚申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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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修身’‘治人’之道,不外乎‘勤’‘大’‘谦’。‘勤’若文王之不遑,‘大’若舜、禹之不兴,‘谦’若汉文之不胜。而‘勤’‘谦’二字,尤为彻始彻终,须臾不可离之道。‘勤’所以儆惰也,‘谦’所以儆傲也,能‘勤’且‘谦’,则‘大’字在其中矣。千古之圣贤豪杰,即奸雄,欲有立于世者,不外一‘勤’字;千古有道自得之士,不外一‘谦’字。吾将守此二字以终身,倘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者乎?”(庚申十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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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身之道,以禹、墨之‘勤’‘俭’,兼老、庄之‘静’‘虚’,庶于‘修己’‘治人’之术,两得之矣!”(辛酉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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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凡物,加倍磨治,皆能变换本质,别生精彩,何况人之于学?但能日新又新,百倍其功,何患不变化气质,超凡入圣?”(辛酉十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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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圣人之道,莫大乎与人为善。以言诲人,是以善教人也;以德熏人,是以善养人也。皆与人为善之事也。然徒与人,则我之善有限,故又贵取诸人以为善。人有善,则取以益我;我有善,则与以益人。连环相生,故善端无穷;彼此挹注,故善源不竭。君相之道,莫大乎此;师儒之道,亦莫大乎此。仲尼之‘学无常师’,即取人为善也;‘无行不与’,即与人为善也。‘为之不厌’,即取人为善也;‘诲人不倦’,即与人为善也。念忝窃高位,剧寇方张,大难莫平,惟有就吾之所见,多教数人。因取人之所长,还攻吾短,或者鼓荡斯世之善机,因以挽回天地之生机乎?”(癸亥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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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人处事之所以不当者,以其知之不明也!若巨细周到、表里洞彻,则处之自有方术矣。吾之所以不能周知者,以不好问、不善问耳!”(癸亥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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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己治人之道,果能常守‘勤’‘俭’‘谨’‘信’四字,而又能取人为善,与人为善,以礼自治,以礼治人,自然寡忧寡悔,鬼伏神钦。特恐信道不笃,间或客气用事耳!”(癸亥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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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孟子》,分类记出,写于每章之首。如言心言性之属,曰‘性道至言’;言取与出处之属,曰‘廉节大防’;言自况自许之属,曰‘抗心高望’;言反躬刻厉之属,曰:‘切己反求’。”(癸亥十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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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种弊病,皆从懒生。懒则弛缓,弛缓则治人不严,而趣功不敏。一处迟而百处懈矣!”(甲子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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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高位重权,盖无日不在忧患之中,其成败祸福,则天也!”(甲子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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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念家中多故,纪泽儿病未全愈,心中焦虑之至。而天气阴雨作寒,恐伤麦收,又不知兵事之变态如何,弥觉忧皇,不能自宁。因集古人成语,作一联以自箴曰:‘强勉行道,庄敬日强。’上句箴余近有郁抑不平之气,不能强勉以安命;下句箴余近有懒散不振之气,不能庄敬以自奋。”(甲子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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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以八德自勉,曰‘勤’‘俭’‘刚’‘明’‘孝’‘信’‘谦’‘浑’。近日于‘勤’字不能实践,于‘谦’‘浑’二字,尤觉相违,悚愧无已!”(甲子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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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内容摘自《书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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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藩年来展转戎马,百无一成,老态日臻,深愧无以仰对良友。惟军中稍暇,尚亲书籍,不敢尽废故业;又乐近正士,喜闻迂直之言以自警。此二者尚颇兢业,冀不终为君子所弃。”(《书札》卷七——与陈作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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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于四月之杪,奉命承乏两江。菲才薄德,本不足以有为,又值精力疲惫之后、大局溃坏之秋,深恐陨越,诒知己羞。所刻刻自惕者,不敢恶规谏之言,不敢怀偷安之念,不敢妒忌贤能,不敢排斥异己,庶几借此微诚,少补迂拙。特是从军日久,资望弥深,虚名弥盛。旧交则散如落落之星,新知或视如岩岩之石。用是誉言日多,正言日寡。每一念及,悚怵无地。”(《书札》卷十一——复毛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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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自奉承两江之命,日夜悚惕,大惧陨越,诒知好羞。惟不敢存自是之心,不敢怀骛名之念,习劳耐苦,以冀少补钝拙。”(《书札》卷十二——致金竺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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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鄙人近岁在军,不问战事之利钝,但课一己之勤惰。”(《书札》卷十二——复陈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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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忝窃高位,兼窃重名,加以兄弟同时开府并握重兵,揽镜扪心,实无德以堪此。惟是夙夜惴惴,不敢因虚誉之横兼而自忘其丑,不敢因军事之偶利而自诩其能。以是冀免大戾,即以是常保本来之面目,以报微时之知交。”(《书札》卷二十二——致朱尧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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