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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治二年,曾公与江西巡抚沈葆桢,因互争江西厘金,发生争执。之后,虽然“户部议以江西牙厘之半,拨归金陵、皖南大营,以其半留供本省之饷”,但“公以是时金陵未克,江西流寇复盛,统军甚多,需饷甚巨,既恐饷匮以致军事决裂,又以握兵符掌利权为时所忌,遂有功遂身退之志矣”。(引语见《年谱》卷九)由此可见,当时曾公内心不甚舒畅。同治三年,收复金陵,大功告成,曾公于“欣喜之余翻增焦灼”。因为“历年以来,中外纷传逆贼之富,金银如海,乃克复老巢,全无货财,实在意计之外”,而“筹办善后事宜,需银甚急,为款甚巨,如抚恤灾民、修理城垣、驻防满营,皆善后之大端,其余百绪繁兴”,致使“左支右绌”。(引语见《年谱》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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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公身居军营,军务倥偬,闲暇甚少,因此于回复吴子序的信中,云:“弟入夏以来,公事日多,久荒书籍,道味日减。”(《书札》卷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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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胡林翼信函时,云:“国藩久不开卷,近日苦雨无憀,略一翻阅,都无意绪。”(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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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于《日记》中,云:“日来心绪总觉不自在,殆孔子所谓‘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也!军中乃争权挈势之场,又实非处约者所能济事。求其贞白不移,淡泊自守,而又足以驱使群力者,颇难其道尔!”(己未十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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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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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因为军务繁杂缺少闲暇,所以曾公此时最爱闲适之诗。而陶潜、谢眺、苏轼、陆游的诗作,多含闲适之趣,因此甚为曾公所热衷。“余既钞选十八家之诗,虽存‘他乐不请’之怀,未免‘足己自封’之陋。乃近日意思,尤为简约。五古拟专读陶潜、谢眺两家,七古拟专读韩愈、苏轼两家,五律专读杜甫,七律专读黄庭坚,七绝专读陆游。以一二家为主,而他家则参观互证,庶几用志不纷。然老境侵寻,亦只能长吟以自娱,不能抗手以入古矣!”(《日记》——壬戌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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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曾公不仅喜读闲适之诗,而且喜交旷达之友。比如,曾公云:“安得一二好友,胸襟旷达、萧然自得者,与之相处,砭吾之短?”(《日记》——庚申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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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云:“余身旁须有一胸襟恬淡者,时时伺吾之短,以相箴规,庶不使矜心生于不自觉。”(《日记》——庚申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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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为何如此,则是因为了解自身仍怀追求虚名、争强好胜之心,而欲借外物加以矫正。曾公曾云:“读东坡‘但寻牛矢觅归路’诗,陆放翁‘斜阳古柳赵家庄’诗,杜工部‘黄四娘家花满蹊’诗,念古人胸次潇洒旷远,毫无渣滓,何其大也!余饱历世故,而胸中犹不免计较将迎,何其小也!沉吟玩味久之。”(《日记》——己未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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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云:“凡做好人、做好官、做名将,俱要好师、好友、好榜样。”(《日记》——庚申四月)即是明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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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公深知“胸襟广大,宜从‘平’‘淡’二字用功”(见前文),所以自咸丰八年重新出山后,已“无事求可功求成固必之见”(见前文),且不喜高深言论。曾公于回复胡林翼的信中云:“侍近恶闻高言深论,但好庸言庸行。”(《书札》卷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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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仅喜好庸言庸行,曾公于《批杨芊庵禀》中,曾解释道:“凡道理不宜说得太高,太高则近于矫,近于伪。吾与僚友相勉,但求其不晏起、不撒谎,二事虽最浅近,而已大有益于身心矣。”(《书札》卷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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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公虽然喜好闲适淡远之诗,但同时亦喜好雄奇瑰丽之文。曾公回复吴敏树的信中,云:“平生好雄奇瑰玮之文。”(《书札》卷九)即其例证。究其缘故,大概是由于曾公生性刚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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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爱雄奇之意境,亦好淡远之风趣,曾公不仅对诗文如此,对书法亦是如此。比如,曾公曾云:“看刘文清公《清爱堂帖》,略得其自然之趣,方悟文人技艺佳境有二:曰雄奇,曰淡远。作文然,作诗然,作字亦然。若能含雄奇于淡远之中,尤为可贵。”(《日记》——辛酉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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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公身居军营,颇爱书法。对此,曾公于《日记》有所提及,如:“日内颇好写字,而年老手钝,毫无长进,故知此事须于三十岁前写定规模。自三十岁以后,只能下一熟字工夫,熟极则巧妙出焉。笔意间架,梓匠之规矩也;由熟而得妙,则不能与人之巧也。吾于三四十岁时,规矩未定,故不能有所成。”(己未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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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如:“余往年在京,深以学书为意。苦思力索,几于困心衡虑,但胸中有字,手下无字。近岁在军,不甚思索,但每日笔不停挥,除写字及办公事外,尚习字一张,不甚间断。专从间架上用心,而笔意笔力,与之俱进。十年前胸中之字,今竟能达之腕下,可见思与学不可偏废。”(辛酉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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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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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练字一页,“专从间架上用心,而笔意笔力,与之俱进”。由此可见,学习应当持之以恒。而曾公书法之所以大有长进,即得益于此。曾公于《日记》中记道:“日内作书,常有长进,盖以每日不间断之故。”(辛酉十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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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之中,曾公不仅坚持每日练字,而且下围棋、读书、写日记,均少有中断。梁启超曾云:“曾文正在军,每日必填日记数条,读书数页,围棋一局。”(见《乙丑重编饮冰室文集》卷十三《论自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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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氏所言未免过于绝对,但结合曾公所写日记来看,与事实亦相去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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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所述,即为曾公军中日常生活。为使诸位了解当时曾公的日常工作,再录《日记》两篇,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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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公事不甚认真,人客颇多,志趣较前散漫。大约吏事、军事、饷事、文事,每日须以精心果力,独造幽奥,直凑单微,以求进境。一日无进境,则日日渐退矣!以后每日留心吏事,须从勤见僚属、多问外事下手;留心军事,须从教训将领、屡阅操练下手;留心饷事,须从慎择卡员、比较人数下手;留心文事,须从恬吟声调、广征古训下手。每日午前,于吏事、军事加意;午后,于饷事加意;灯后于文事加意。以一缕精心,用于幽微之境,纵不日进,或可免于退乎?”(壬戌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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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少时读书,见先君子于日入之后,上灯之前,小睡片刻,夜则精神百倍。余近日亦思法之,日入后于竹床小睡,灯后治事,果觉清爽。余于起居饮食,按时按刻,各有常度,一一皆法吾祖吾父之所为,庶几不坠家风。”(癸亥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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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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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公自咸丰八年以后,身体不甚强健,精神亦日渐衰颓。其在《日记》中云:“习字略多,困倦殊甚,眼花而疼,足软若不能立者,说话若不能高声者,衰惫之状,如七十许人。盖受质本薄,而疾病忧郁,多年缠绵,既有以撼其外;读书学道,志亢而力不副,论远而行不逮,又有以病其内。故不觉衰困之日逼也。”(己未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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