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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公深知“胸襟广大,宜从‘平’‘淡’二字用功”(见前文),所以自咸丰八年重新出山后,已“无事求可功求成固必之见”(见前文),且不喜高深言论。曾公于回复胡林翼的信中云:“侍近恶闻高言深论,但好庸言庸行。”(《书札》卷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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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仅喜好庸言庸行,曾公于《批杨芊庵禀》中,曾解释道:“凡道理不宜说得太高,太高则近于矫,近于伪。吾与僚友相勉,但求其不晏起、不撒谎,二事虽最浅近,而已大有益于身心矣。”(《书札》卷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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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公虽然喜好闲适淡远之诗,但同时亦喜好雄奇瑰丽之文。曾公回复吴敏树的信中,云:“平生好雄奇瑰玮之文。”(《书札》卷九)即其例证。究其缘故,大概是由于曾公生性刚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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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爱雄奇之意境,亦好淡远之风趣,曾公不仅对诗文如此,对书法亦是如此。比如,曾公曾云:“看刘文清公《清爱堂帖》,略得其自然之趣,方悟文人技艺佳境有二:曰雄奇,曰淡远。作文然,作诗然,作字亦然。若能含雄奇于淡远之中,尤为可贵。”(《日记》——辛酉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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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公身居军营,颇爱书法。对此,曾公于《日记》有所提及,如:“日内颇好写字,而年老手钝,毫无长进,故知此事须于三十岁前写定规模。自三十岁以后,只能下一熟字工夫,熟极则巧妙出焉。笔意间架,梓匠之规矩也;由熟而得妙,则不能与人之巧也。吾于三四十岁时,规矩未定,故不能有所成。”(己未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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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如:“余往年在京,深以学书为意。苦思力索,几于困心衡虑,但胸中有字,手下无字。近岁在军,不甚思索,但每日笔不停挥,除写字及办公事外,尚习字一张,不甚间断。专从间架上用心,而笔意笔力,与之俱进。十年前胸中之字,今竟能达之腕下,可见思与学不可偏废。”(辛酉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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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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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练字一页,“专从间架上用心,而笔意笔力,与之俱进”。由此可见,学习应当持之以恒。而曾公书法之所以大有长进,即得益于此。曾公于《日记》中记道:“日内作书,常有长进,盖以每日不间断之故。”(辛酉十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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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之中,曾公不仅坚持每日练字,而且下围棋、读书、写日记,均少有中断。梁启超曾云:“曾文正在军,每日必填日记数条,读书数页,围棋一局。”(见《乙丑重编饮冰室文集》卷十三《论自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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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氏所言未免过于绝对,但结合曾公所写日记来看,与事实亦相去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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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所述,即为曾公军中日常生活。为使诸位了解当时曾公的日常工作,再录《日记》两篇,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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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公事不甚认真,人客颇多,志趣较前散漫。大约吏事、军事、饷事、文事,每日须以精心果力,独造幽奥,直凑单微,以求进境。一日无进境,则日日渐退矣!以后每日留心吏事,须从勤见僚属、多问外事下手;留心军事,须从教训将领、屡阅操练下手;留心饷事,须从慎择卡员、比较人数下手;留心文事,须从恬吟声调、广征古训下手。每日午前,于吏事、军事加意;午后,于饷事加意;灯后于文事加意。以一缕精心,用于幽微之境,纵不日进,或可免于退乎?”(壬戌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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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少时读书,见先君子于日入之后,上灯之前,小睡片刻,夜则精神百倍。余近日亦思法之,日入后于竹床小睡,灯后治事,果觉清爽。余于起居饮食,按时按刻,各有常度,一一皆法吾祖吾父之所为,庶几不坠家风。”(癸亥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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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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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公自咸丰八年以后,身体不甚强健,精神亦日渐衰颓。其在《日记》中云:“习字略多,困倦殊甚,眼花而疼,足软若不能立者,说话若不能高声者,衰惫之状,如七十许人。盖受质本薄,而疾病忧郁,多年缠绵,既有以撼其外;读书学道,志亢而力不副,论远而行不逮,又有以病其内。故不觉衰困之日逼也。”(己未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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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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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云:“精神委顿之至。年未五十,而早衰如此,盖以禀赋不厚,而又百忧摧撼。历年郁抑,不无闷损。此后每日须静坐一次,庶几等一溉于汤世也!”(己未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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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云:“细思近日之所以衰颓,固由年老精力日衰之故,亦由围棋太多,读书太久,目光昏涩,精神因之愈困也!嗣后当戒围棋,即看书亦宜少减,每日静坐时许,以资调摄。”(癸亥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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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左宗棠的信函中,亦云:“开岁以来,满拟甲子景运,扫除氛祲,不意苏、浙之逆,萃于江西,秦、豫之贼,盛于江北,世变相寻,乃未知所终极!而贱驱孱弱,颓然如八九十人,万无可肩此巨任之理。”(《书札》卷二十四)正是因为十分了解自身状况,且调养得法,所以曾公依旧能够担当重任,并最终获得成功。曾公曾云:“余自三十时,即不能多说话,至数十句,便气不接续,神尤困倦。今已三十余年,故态不改,亦不加甚。故知身体之强弱,千态万变,未可以一事之偶强而遽信为寿征,一事之偶弱而遽信为败征也。”(《日记》——壬戌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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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公之所以能够“故态不改,亦不加甚”,即得益于调养得法。若非如此,先天体质本就薄弱,再加上日理万机,忧心劳体,岂能长久维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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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公虽然注意保养身心,但依旧不改其刚直秉性。咸丰八年四月初九,曾公致信于其弟国荃,云:“精神愈用而愈出,不可因身体素弱,过于保惜;智慧愈苦而愈明,不可因境偶拂,遽尔摧沮。”(《家书》卷六)即其明证。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曾公作“勉强行道,庄敬日强”一联以自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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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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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公自统领军队以来,虽时常练字,但所作诗文均不甚多。至于其原因,可见曾公回复吴敏树的信函之中:“国藩自癸丑以来,久荒文字。去岁及今兹,作得十余首,都不称意。……平生好雄奇瑰玮之文,近乃平浅,无可惊喜。一则精神耗竭,不克穷探幽险;一则军中卒卒少闲适之味,诗则八年不作。今岁谨作次韵七律十六首,不中尺度。”(《书札》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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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日常文艺生活,曾公在其他信函中,亦偶尔有所提及。其中,致李竹浯与致刘蓉的信件,前文已有相关引述,此处摘录致欧阳兆熊的信:“弟年来在军,亦未废学,惟为文绝少。闲作奏疏书牍,放笔为之,都不称意。每念老境侵寻,百无一就,中夕增欷!”(《书札》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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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如,致朱伯韩的信中云:“国藩在军数年,未敢废学。惟诗古文芜废日久,又以公牍文字所累,手腕浮滑,去古弥远,用为内疚!”(《书札》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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