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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7291 是也。其曰:‘穷至事物之理,欲其极处无不到。’则于格字求之太深,反多一障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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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7293 “顾亭林先生为《音学五书》,据唐人以正宋代之失,据古经以正沈氏、唐人之失,判为一部,折衷一是,可谓有条不紊矣。然其间有不可强齐者,如《诗》之兴与音、林为韵、戎与务、父为韵,《易》之禽与穷、终为韵、实与巽、顺为韵之类。顾氏亦宛转其词,而不敢强通难解之结。盖多闻阙疑,善学之君子宜如是也。厥后,江慎修永、戴东原震、段茂堂玉裁诸人,递相祖述,其说日密,其窒碍亦日多。至吾友河间苗仙路夔为《说文声读表》,于凡文字皆决以一定之音读,其不可齐者,亦强之使齐,于是以臆为断,颇伤专辄,于古无征,动成瑕疵。偶记一则,将以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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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7295 另外,曾公在转注方面,颇有创见,具体可见于曾公致朱孔彰的信函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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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7297 “来函具悉,所论转注,谓戴氏专以训诂解转注,意有未尽,诚为确论。至谓会意之‘老’、形声之‘考’,焯然已知,而疑许氏合此二字为转注者,为失之赘,则窃以为不可。许君固非绝无可议者,惟指‘考’‘老’为转注,则在不可议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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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7299 “尊意‘履’本训‘践’,其所为践之具者为转注,是以虚用者为本训,实用者为转注。凡古今文字,何字不有虚实两用?如‘履’字以实用者为本训,而《羽猎赋》之‘履般首’,则虚用矣。鸟字以实用者为本训,而《鲁颂》之‘松桶有鸟’,则虚用矣。推之衣巾冠带,皆实字也,而《孟子》之‘衣褐’、《周礼》之‘巾车’、《史记》之‘冠玉’、《月令》之‘带弓’,则虚用矣。宫室门户,皆实字也,而《尔雅》之‘大山宫小山’、《左传》之‘复室其子’、《公羊》之‘无人门焉者’、《汉书》之‘王嘉户殿门’,则虚用矣。将循‘履’字之例,概以虚者为本义,实者为转注乎?抑有时以虚者命为转注乎?曩尝讥戴、段二家,以一部《尔雅》全目为转注,以五百四十部首全目为转注,以为何必六书,只此一书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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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7301 “今来函所述庭训,其病殆亦近之。不佞窃不自揆,谬立一说,笃守许氏‘考’‘老’之指,以谓‘老’者会意字也,‘考’者转注字也。部首之可指数者,如犛部、爨部、画部、眉部、冓部、筋部、稽部、橐部、部、重部、老部、履部、部、鹽部、弦部、酉部,皆转注之部也。凡形声之字,大抵以左体为母,以右体之得声者为子,而母字从无省画者。凡转注之字,大抵以会意之字为母,亦以得声者为子,而母字从无不省画者。省画则每字之形不全,何以知子之所自来?惟好学深思,精心研究,则形虽不全,而意可相受。如‘老’字虽省去‘七’字,而可知‘考’‘耋’等字之意从‘老’而来;‘履’字虽省去‘舟’文,而可知‘屦’‘屐’等字之意从‘履’而来;‘橐’字虽省去‘豕’字,而可知‘囊’‘橐’等字之意从‘橐’而来。‘’字虽省去‘梦’字,而可知‘寤’‘寐’之意从‘’而来。推之犛、爨、画、眉等部,莫不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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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7303 “其曰‘建类一首’者,母字之形模尚具也;其曰‘同意相受’者,母字之画省而意存也。抑又有进者:转注之字,其部首固多会意者矣,亦有不尽然者。如‘鹽’从卤,监声,形声字也。而所属‘盬’‘鹼’等字,仍不害其为转注之字。‘’从欠,酓声,形声字也,而所属之‘歠’仍不害其为转注之字。至于‘酉’者,象形字也,本不得目为转注之部。特以‘酉’字之才,不足以统所属之字,似应别立酒部,而于‘醖’‘釀’‘醻’‘醋’‘醇’‘醨’等字,增曰从酒省、襄声,从酒省、襄声,从酒省、壽声,昔声,享声,离声,云云,乃与全书义例相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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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7305 “盖此等字本不仅胚胎于‘酉’字,实由‘酒’字贯注而来,斯又许君所未指为转注,而不害其为转注者也。此说蓄诸鄙心,历有岁年,闲语朋辈,疑信参半。以生平于小学致力甚浅,不敢有所造述。因来函陈义颇坚,辄复贡其肤末以相质证。”(《书札》卷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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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7307 关于转注,曾公的观点不外乎两点:一、转注文字,一般以会意字为母字,由母字所衍生的子字则为得声字,且在衍生过程中母字无一不省笔画;二、转注文字的部首,大多为会意字,但亦有例外。此两点与戴震、段玉裁的学说颇有出入,值得引起文字学研究者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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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7309 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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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7311 清代经学十分昌盛,远远超越汉、宋时期。之所以如此,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清代学者对文字学,尤其是对假借字的研究。关于此事,曾公在《家书》中回答曾纪泽问题时曾有所提及。如:“所论怀祖先生父子解经,什九着意于假借字。本朝诸儒,其秘要多在此,不独王氏为然。”(《家书》卷六——咸丰九年三月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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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7313 曾公在经学上,所下功夫颇深,阐述对熟读经书、解释经义的见解时,均能深入浅出,畅所欲言。如在回复邵子进的信中,云:“‘六经’义精词约,非潜心玩味,本难领其旨趣。然熟读《诗经》,自足使人之情韵日深;熟读《左传》,自足使人之笔力日健;熟读《礼记》《曲礼》《内则》《少仪》诸篇,自足使人之威仪动作皆有范围;熟读《乐记》《学记》《祭义》,自足使人之心思识趣,渐有把握。(《书札》卷三十)此为论述熟读经书的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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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7315 至于解释经义方面,曾公告诉曾纪泽:“古人解经,有内传,有外传。内传者,本义也;外传者,旁推曲衍以尽其余义也。孔子系《易》《小象》则本义为多,《大象》则余义为多。孟子说《诗》,亦本子贡之因贫富而悟切磋、子夏之因素绚而悟礼后,亦证余义处为多。《韩诗外传》,尽余义也。《左传》说经,亦以余义立言者多。”(《家训》卷上——咸丰十一年正月二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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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7317 汉、唐两代对经义的解释,既有优点又有不足,曾公对此亦曾作出简要的客观评判。如:“凡汉人传注、唐人之疏,其恶处在确守故训,失之穿凿;其好处在确守故训,不参私见。”(《家训》卷上——咸丰八年十月二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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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7319 汉代学者对经义的解释,其不足之处在于支离破碎;宋代学者在解释经义时,缺点则是喜好空谈义理。而清代所谓的汉学、宋学,亦分别有以上相应的毛病。曾公注重客观事实,然后将对可观事实的考察结果进行归纳总结,主张“由博乃能返约,格物乃能正心”的观点,此与汉学的理念颇为相似。但曾公认为研究经书应先“从事于《礼经》”,则与当时所谓汉学家的观点又颇有不同。曾公云:“乾、嘉以来,士大夫为训诂之学者,薄宋儒为空疏;为性理之学者,又薄汉儒为支离。鄙意由博乃能返约,格物乃正心。必从事于《礼经》,考覆三千三百之详,博稽乎一名一物之细,然后本末兼该,源流毕贯。虽极军旅、战争、食货凌杂,皆礼家所应讨论之事。故尝谓江氏《礼书纲目》、秦氏《五礼通考》,可以通汉、宋二家之结,而息顿渐诸说之争。”(《书札》卷十三——《复夏弢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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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7321 在诸多经书当中,唯独《仪礼》深受曾公的重视。曾公之所以认为“考覆三千三百之详,博稽乎一名一物之细,然后本末兼该,源流毕贯”,正是因为熟读《礼经》时,颇有心得。曾公曾致信于刘蓉,其中谈到研究《礼经》的困难以及途径,足见曾公在《礼经》方面的造诣之深厚。曾公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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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7323 “国藩于《礼经》,亦尝粗涉其藩,官事繁冗,莫竟其业。所以沮滞而不达者,约有数端:盖礼莫重于祭,祭莫大于郊庙,而郊祀祼献之节、宗庙时享之仪,久失其传。虽经后儒殷勤修备,而疏漏不完,较之牺牲、《少牢》《馈食》两篇,详略迥殊,无由窥见天子诸侯大祭致严之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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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7325 “军礼既居五礼之一,吾意必有专篇细目,如戚元敬氏所纪各号令者,使卒伍两卒旅有等而不干,坐作进退率循而不越。今十七篇独无军礼,而江氏永、泰氏蕙田所辑,乃仅以兵制、田猎、车战、舟师、马政等类当之,使先王行军之礼,无绪可寻。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而古礼残阙如此,则其他虽可详考,又奚足以经纶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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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7327 “前哲化民成俗之道,礼乐并重。而国子之教,乐乃专精,乐之至者,能使凤仪兽舞,后圣千载,闻之忘味。欲窥圣神制作,岂能置声乐于不讲?国藩于律吕乐舞,茫无所解;而历算之学,有关于制器审音者,亦终身未及问津。老钝无闻,用为深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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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7329 “夫不明古乐,终不能研究古礼,国藩之私憾也;郊庙祭仪及军礼等,残阙无征,千古之公憾也。皆用以自沮而不达者也。所贵乎贤豪者,非直博稽成宪而已,亦将因其所值之时、所居之俗,而创立规制,化裁通变,使不失乎三代制礼之意,来书所谓‘苟协于中,何必古人’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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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7331 “然时俗亦有未易变者。古者祭祀必有主妇,聘飨亦及夫人,该以在宫雍雍,斯在庙肃肃;妃匹有笃恭之德,乃足以奉神灵而理万化。所谓‘有《关雎》《麟趾》之精意,而后可行《周官》之法度也’。自阳侯杀缪侯,而大飨废夫人之礼。后世若以主妇承祭,则惊世骇俗,讥为异域。然全行变革,则又与《采蘩》《采蘋》诸诗之精义相悖。古之宫室与后世异,议礼之家,必欲强后代之礼节,就古人之室制,如《明史》载品官礼,几与仪礼悉合,不知曰东房西牖,曰屋内户东,曰坫,明世已无此宫室也。然稍师仪礼之法,则堂庭浅狭,必有龃龉而难行者。诚得好学深思之士,不泯古制,亦不轻徇俗好,索之幽深,而成之易简,将必犁然有当于人心。国藩于昏、丧、祭三礼,亦颇思损益涑水《书仪》、紫阳《家礼》,纂订一书,为宗族乡党行习之本。守官少暇,不克斟酌礼俗之中,卒未能从容为之,斯亦自沮而不达之一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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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7333 “阁下山居静笃,将为礼经发微及或问等书,何不先取此三礼撰著鸿篇,使品官士庶,可以通行?用今日冠服拜跪之常,而悉符古昔仁义等杀之精,倘亦淑世者所有事乎?”(《书札》卷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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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7335 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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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7337 在史学方面,曾公最为推崇《资治通鉴》一书,认为《资治通鉴》乃是除“六经”之外的又一经典之作。比如在致罗少村的信中,云:“窃以先哲经世之书,莫善于司马文正公《资治通鉴》。其论古皆折衷至当,开拓心胸,如因三家分晋而论名分,因曹魏移祚而论风俗,因蜀汉而论正闰,因樊英而论名实,皆能穷物之理,执圣之权。又好叙兵事所以得失之由,脉络分明;又好详名公巨卿所以兴家败之故,使士大夫怵然知戒。实‘六经’以外不刊之典也。”(《书札》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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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7339 对于《史记》,曾公亦有自己的见解,具体可参看《求阙斋读书录》卷三与卷四。《史记》是司马迁怀有个人目的的著述,所以书中多处借题发挥,以抒发心中郁愤。曾公云:“太史传庄子曰:‘大抵率寓言也。’余读《史记》,亦大抵率寓言也。列传首伯夷,一以寓天道福善之不足据,一以寓不得圣人以为师,非自著书,则将无所托以垂于不朽。次管、晏传,伤己不得鲍叔者为之知己,又不得如晏子者为之荐达。此外,如子胥之愤,屈、贾之枉,皆借以自鸣其郁耳,非以此为古来伟人计功簿也。班固《人表》失其指矣。”(《读书录》卷二)曾公此言一针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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