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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新城编写的《近代中国教育思想史》中,所谓近代,乃始于同治元年,大概是此年北京创立京师同文馆的缘故。但同文馆的设立仅仅是为研究学习外国语言文学、培养对外交涉人才,而对科学方面并不十分重视。自从江南制造局与福建船政局设立附属学堂,开始教授学生机械制造方面的科学技术后,科学教育才逐渐萌芽。之后,又派遣少年赴美留学,从而开启留学先声,直接向外国学习各种科学技术,只不过当时主要针对军备方面的知识。江南制造局附设学堂教授科学,以及派遣少年出国留学,均由曾公支持。所以,回顾中国近代教育史,曾公在其中占据相当重要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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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曾公与中国近代教育的关系,张子高所发表的《近五十年来中国之科学教育》一文中曾略有讲述,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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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治初年,《天津条约》成立,人咸引为奇辱。洪、杨之乱虽戡,而捻匪猖獗,所在骚扰,正内忧外患相逼而来之秋也。老成谋国之士,如曾国藩、左宗棠辈,以为欲御侮平盗,非振顿海陆军不为功;而欲整顿海陆军,非往日之艨艟斗舰、戈矛胄戟所能从事,必采用泰西之轮船枪炮而后可。然轮船枪炮,仰给舶来,乞诸其邻,亦岂计之得乎?故当时有两计划发生:其一为同治四年,曾国藩、李鸿章合奏,创设江南制造局;其二为左宗棠奏改福建船政局。然欲事制造,必先培养人材。故江南、福建两局,不久皆附设学堂,以属于制造方面之科学,如格致算学之类,教授生徒。京师最早设立之同文馆(同治元年),仅研诵西文,科学方面则付阙如。其首先学习科学者,或当推此二处之学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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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后,犹以为未足,于是又发生两重要事端:一为船政局派遣学生出洋留学;一为制造局设翻译馆,移译西方载籍。派遣学生留学,系同治十年曾国藩、李鸿章所合奏。派遣者多一时之俊,如唐绍仪、严复、伍光建等是。但维时见解,以为西人所擅长之学问,不外军政、船政、数学、格致等,若道德文章,则唯华独优,故所学者在彼不在此。试阅曾公奏议,便知其梗概矣。兹节引一段如下:‘选聪颖幼童,送赴泰西各国书院,学习军政、船政、步算、制造诸科。约计十余年,业成而归,使西人擅长之技,中国皆能谙悉,然后可以渐图自强。……如舆图、算法、步天、测海、造船、制器,无一不与用兵相表里。凡游学他国,得其长技者,归而延入书院,分科传授,精益求精,其于军政、船政,直视为身心性命之学。……西人学求实际,……期于月异而岁不同。中国欲师其长,一旦遽图尽购其器,不惟力有所不逮,且此中奥窍,苟非遍览久习,则本源无由洞澈,而曲折无以自明。……况能得其法,归而触类引伸,视今日所孜孜以求者,不更扩充于无穷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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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馆之设,昉自同治六年,近聘口译二人、笔述三人。至光绪三十年,译成书籍,都凡百七十余部,泰半属于格致制造之学……”(见《科学发达略史·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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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以上文字可知,曾公当初为抵御外侮、平定内乱,决定整顿海陆军,而整顿海陆军需要良好的武器装备,于是开始购置外国船炮,但又意识到仅靠进口船炮乃非长久之计,于是开始创立制造局,而因为制造局中缺乏制造方面的人才,所以又在制造局中附设学堂,并派遣留学生,请人翻译外国书籍。曾公思想发展的脉络,从中隐约可见。薛福成在《代李伯相拟陈督臣忠勋事实疏》中,称曾公主张“沪局之造轮船,方言馆之翻译洋学”,以及“操练轮船,演习洋队,挑选幼童出洋肄业,无非求为自强张本”(见《庸庵文编》),事实的确如此。另外,虽然薛福成在致梁启超的《政变原因答客难》中,对曾公“维时见解,以为西人所擅长之学问,不外军政、船政、数学、格致等”,而不太注意西方政治、文学、艺术的做法颇有微词,但此乃时代的原因,并非曾公个人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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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公在制造局附设学堂,以培养技术人才的做法,颇受容闳的影响,而且收效相当可观。容闳在《西学东渐记》中对此曾有记述,如:“一八六七年,文正得李文忠襄助,平定捻匪,乃至南京就任两江总督。未抵任前,先于所辖境内巡行一周,以视察民情风俗,而尤注意者,则其亲创之江南制造局也。文正来沪视察此局时,似觉有非常兴趣。予知其于机器为创见,因导其历观由美购回各物,并识验自行运动之机,明示以应用之方法。文正见之大乐。予遂乘此机会,复劝其于厂旁立一兵工学校,招中国学生肄业其中,授以机器工程上之理论与实验,以期中国将来不必需用外国机器及外国工程师。文正极赞许,不久遂得实行。今日制造局之兵工学校,已造就无数机械工程师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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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曾公上奏派遣少年赴美留学一事,亦是接受容闳的建议。容闳在《西学东渐记》之《予之教育计划》一章中写道:“政府宜选派颖秀青年,使之出洋留学,以为国家储蓄人材。派遣之法,初次可先定一百二十名学额以试行之,此百二十人中又分为四批,按年递派,每年派送三十人,留学期限定为十五年。学生年龄,须以十二岁至十四岁为度。视第一、第二批学生出洋留学著有成效,则以后即永定为例,每年派出此数。派出时并须以汉文教习同往,庶幼年学生在美,仍可兼习汉文。至学生在外国膳宿入学等事,当另设留学生监督二人以管理之。此项留学经费,可于上海关税项下,提拔数成以充之。”此后曾公、李鸿章二人联合呈递的关于派遣少年赴美留学的奏折,内容与此基本相同。然而,当奏议批准,开班预备学校(当时考取留美资格的学生,必须先入预备学校一年,学习外文)时,曾公已经逝世。对于曾公的逝世,容闳深表哀悼,并在书中谈及曾公对中国教育的满腔热忱以及影响时,感慨万千。我们通过以下容闳的文字,便可知道曾公与中国近代教育的关系不可谓不紧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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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闳写道:“曾之逝世,中国不啻坏其栋梁,无论若何,无此损失巨也。时预备学校开学才数月,设天假以年,使文正更增一龄者,则第一批学生已出洋,犹得见其手植桃李欣欣向荣。惜夫世之创大业者,造化往往不锡以永年,便得亲见手创事业之收效!此种缺憾,自古如斯。然创业之人,既播其种子于世,则其人虽逝,而此种子之孳生繁殖,固已绵绵不绝。故文正种因,虽未获亲睹其结果,而中国教育之前途实已永远蒙其嘉惠。今日莘莘学子,得受文明教育,当知文正之遗泽,勿忘所自来矣。文正一生之政绩、忠心、人格,皆远过于侪辈,殆如埃浮立司脱高峰(Mt.Everest)独耸于喜马拉耶(Himalaya)诸峰之上,令人望而生景仰之思。予闻文正临危时,犹念念不忘教育事业,深望继己之李文忠有以竟其之志云。”(《西学东渐记》原名My Life in China and America,此处依据徐凤石、恽铁樵译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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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评传:还原一个最真实的曾国藩 第十六章 政治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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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公年少时,一心学习诗文,忙于应付科举,而对政治方面并未作深入研究。待到在京师为官,耳濡目染之中,阅历日渐丰富,所以在政治方面已经能有自己的见解。自从带兵之后,在使用人才与处理政务方面,经验日益增加,眼界日益开阔。虽然其政治思想基本不出儒家思想的范围,但亦有超越前贤的独到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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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思想不但因时因地而不同,而且因人因事而各异。因为不同的时代存在不用的政治问题,不同的人拥有不同的学识。当然,虽说同一时代的不同人,所持的政治思想互不相同,但终究皆与所处的时代有密切关系。因为政治思想的产生,本来就是为了解决当时的政治问题。如果对所处时代的政治状况没有深刻的认识,那么就不会产生所谓的政治思想。美国人吉达尔(Raymond G.Gettell)在其所著的《政治思想史》中,曾写道:“任何时代之政治思想,必与其时实际政治情形有密切之关系,此为极显著之事。大部分政治学说之产生,非为人民所服从之政治组织加以解释与辩护,即对之加以批评,以冀其有完备之改革。吾人固然承认政治哲学家有时所思考者,往往为理想之国家,或为想像中之政治情况,在彼辈心目中认为应当如此者,然纵为此种政治学说,苟加以严密之考察,亦可证明其为根据当时政治之理想,并且往往针对当时普遍之某种特别劣点而发。吾人读柏拉图之《理想国》,苟不从彼时希腊城市国家衰落之情形加以窥测,则该书所言实无若何之意义。母尔(More)氏之《乌托邦》,乃根据社会不安宁之背景而作,盖彼时正英国由农业变为畜羊之际。毕拉迈(Bellamy)氏之《回顾》一书,则为逆料近代城市与近代劳资问题之作。”仔细揣摩此段论述,十分有道理。所以,我们分析曾公的政治思想时,首先需要了解曾公对当时政治的批评,然后再叙述曾公的政治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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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评传:还原一个最真实的曾国藩 第一节 曾公对当时政治的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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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公对当时政治的批评,大致有下列各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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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世乱由于吏治贪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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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丰、同治年间,社会变乱此起彼伏。先是洪秀全、杨秀清揭竿而起,东南地区无一日安宁;再是捻军发难,中原地区无一寸乐土。曾公认为,之所以出现如此动荡局势,正是由于官场之中,贪污腐败成风,于是在回复胡莲舫的信函中写道:“今春以来,粤盗益复猖獗,西尽泗镇,东极平梧,二千里内几无一尺净土。推寻本原,何尝不以有司虐用其民,鱼肉日久,激而不复反顾?盖大吏之泄泄于上,而一切废置不问者,非一朝一夕之故矣。”(《书札》卷一)且在回复左宗棠的信函中又写道:“捻匪气焰日壮,论者以为祸烈于洪、杨。山东、河南两省大府,不讲吏治,从乱之民日多。”(《书札》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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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世乱由于是非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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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之所以贪污成风,变乱之所以接连不断,背后有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其中的一个主要原因,则是社会上缺乏公正的舆论氛围,不能给贪污者与变乱者以应有的道德制裁。对此,曾公在致吴甄甫的信函中写道:“今日天下之变,只为混淆是非、麻木不仁,遂使志士贤人抚膺短气,奸滑机巧逍遥自得。”(《书札》卷三)又在致刘蓉的信函中写道:“国藩入世已深,厌闻一种宽厚论说,模棱气象,养成不白不黑不痛不痒之世界,误人家国,已非一日。偶有所触,则轮囷肝胆,又与掀振一番。”(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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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世乱由于人心陷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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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物主义者用物质现象解释一切,而唯心主义者则用心理现象解释一切。中国过去信奉儒家思想的人,大多属于唯心主义者。而曾公虽然采纳多种思想学说,但终究以儒家思想为中心;所以在分析当时的政治动乱时,便将人心陷溺视为其根本原因。曾公在回复彭丽生的信函中云:“窃尝以为无兵不足深忧,无饷不足痛哭,独举目斯世,求一攘利不先、赴义恐后、忠愤耿耿者,不可亟得。或仅得之,而屈居卑下,往往抑郁不伸,以挫,以去,以死;而贪饕退缩者,果骧首而上腾,而富贵,而名誉,而老健不死。此其可为浩叹者也!”(《书札》卷二)曾公在所作《原才篇》中亦云:“风俗之厚薄奚自乎?自乎一二人之心之所向而已。”(《文集》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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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京官、外官办事的通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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