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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8671 曾公论兵法,不仅忌讳“形见势绌”,更忌讳“势穷力竭”,比如其在致李元度的信函中云:“用兵之道,最忌‘势穷力竭’四字。力,则指将士之精力言之;势,则指大局大计,及粮饷之接济、人才之可继言之。”(《书札》卷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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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8673 正是因为忌讳“势穷力竭”,所以曾公主张,打仗时应当士气饱满,即“常存有余不尽之气”。其在致李元度的信函中云:“‘夫战,勇气也,再而衰,三而竭。’国藩于此数语,常常体验。大约用兵无他谬巧,常存有余不尽之气而已。孙仲谋之攻合肥,受创于张辽;诸葛武侯之攻陈仓,受创于郝昭:皆初气过锐,渐就衰竭之故。惟荀罃之拔逼阳,气已竭而忽振;陆抗之拔西陵,预料城之不能遽下,而蓄养锐气,先备外援,以待内之自毙。此善于用气者也。足下忠勇内蕴,迈往无前,惟猛进有余,好谋不足。吾愿足下学陆抗气未用而预筹之,不愿学荀罃气已竭而复振之。愿算毕而后战,不宜且战而徐算。”(《书札》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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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8675 曾公因为通晓兵机,所以往往擅长观察敌情。太平军“图解金陵长围,则攻浙江以取远势;图救安庆,则攻江西、湖北以取远势:声东击西,就虚避实,深合用兵之法”(见凌善清《太平天国野史》)。对此道理,曾公亦十分明白,比如在致其弟的信函中云:“群贼分路上犯,其意无非援救安庆。无论武、汉幸而保全,贼必以全力围扑安庆围师;即不幸而武、汉疏失,贼亦必以小支牵缀武昌,而以大支回扑安庆,或竟弃鄂不顾。去年之弃浙江而解金陵之围,乃贼中得意之笔。今年钞写前文,无疑也。无论武、汉之或保或否,总以狗逆回扑安庆时,官军之能守不能守,以定乾坤之能转不能转。”(《家书》卷七——咸丰十一年二月二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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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8677 另外,曾公在致李元度的一封信函中,不仅畅谈兵机,并且谈及观察兵机的态度与方法,如:“贼匪每夜明火列炬,更鼓严明,正守城之下乘。林启容之守九江,黄文金之守湖口,乃以悄寂无声为贵。江岷樵守江西省城,亦禁止击柝列炬。己无声而后可以听人之声,己无形而后可以伺人之形。抚贼之备物太甚者,其中盖有所不足也。愿足下以精心察之,冷眼窥之,无乘以躁气,无淆以众论,自能觑出可破之隙。若急于求效,杂以浮情客气,则或泰山当前而不克见。‘以瓦注者巧,以钩注者惮,以黄金注者昏’,外重而内轻,其为蔽也久矣。仆之不欲再增抚州陆兵,实以金注太重为虑。”(《书札》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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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8679 曾公作为一介书生,在治理军事时,往往用儒家经典来解释兵事,同时用儒家的处事态度来用兵。其中最显著的例证,即是曾公曾云:“‘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足以包括古今兵书。”(《书札》卷二十一——复李申夫)究其原因,是曾公认为:“军事有骄气、惰气,皆败气也。孔子之‘临事而惧’,则绝骄之源;‘好谋而成’,则绝惰之源。无时不谋,自无惰时矣。”(《日记》——丙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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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8681 曾公行军用兵时,一贯主张军队要充满“忧勤”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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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8683 曾公谓:“军中不宜有欢欣之象;有欢欣之象者,无论或为和悦,或为骄盈,终归于败而已矣。”此与“临事而惧”意思相近。具体论述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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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8685 “兵者,阴事也。哀戚之意如临亲丧,肃敬之心如承大祭,庶为近之。今以羊牛犬豕而就屠烹,见其悲啼于割剥之顷,宛转于刀俎之间,仁者将有所不忍,况以人命为浪博轻掷之物?无论其败丧也,即使幸胜,而死伤相望,断头洞胸,折臂失足,血肉狼藉,日陈吾前,哀矜之不遑,喜于何有?故军中不宜有欢欣之象;有欢欣之象者,无论或为和悦,或为骄盈,终归于败而已矣。田单之在即墨,将军有死之心,士卒无生之气,此所以破燕也。及其攻狄也,黄金横带,而骋乎淄渑之间,有生之乐,无死之心,鲁仲连测其必不胜。兵事之宜惨戚,不宜欢欣,亦明矣。嘉庆季年,名将杨遇春屡立战功,尝语人云:‘吾每临阵,行间觉有热风吹拂面上者,是日必败;行间若有冷风,身体似不禁寒者,是日必胜。’斯亦肃杀之义也。”(《日记》——己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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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8687 曾公又谓:“军事不厌详说。”则与“好谋而成”意思相近。具体论述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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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8689 “军事不厌详说。既不能临阵阅历,又不于平日讨论,则更无明了之时。凡不思索考核、信口谈兵者,鄙人不乐与之尽言。遇有考究实事、多思多算者,未尝不好与讲明也。”(《书札》卷二十五——复李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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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8691 临事而惧,从而杜绝傲气的滋长;好谋而成,从而铲除惰气的苗头。二者结合,即是所谓“忧勤”。曾公在致唐桂生的信函中云:“军士久坐不动,则渐渐疲弱。必须常常出征,劳苦一番,惊恐一番,乃有常新之气。”(《书札》卷十八)此话与“忧勤”二字意思相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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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8693 在“忧勤”二字当中,曾公进一步认为,“勤”字最为重要。其在致宋滋九的信函中云:“治军之道,以勤字为先。身勤则强,佚则病;家勤则兴,懒则衰;国勤则治,怠则乱;军勤则胜,惰则败。惰者,暮气也。”(《书札》卷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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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8695 又在回复宋滋九的信函中云:“治军以勤字为先,实阅历而知其不可易。未有平日不早起,而临敌忽能早起者;未有平日不习劳,而临敌忽能习劳者;未有平日不忍饥耐寒,而临敌忽能忍饥耐寒者。”(卷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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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8697 曾公完全将忧勤与否作为战事胜败的决定因素,所以在治理军队与侦察敌情时,一直以此为宗旨。后来因为阅历的增加,曾公明白,不可绝对依靠忧勤二字。由此可见,曾公的军事学识确实与时俱进。曾公在《笔记十二篇》之《兵气》篇中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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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8699 “田单攻狄,鲁仲连策其不有下,已而果三月不下。田单问之,仲连曰:‘将军之在即墨,坐则织篑,立则仗锸,为士卒倡;将军有死之心,士卒无生之气,闻君言,莫不挥涕奋臂而欲战:此所以破燕也。当今将军东有夜邑之奉,西有淄上之娱,黄金横带,而骋乎淄渑之间,有生之乐,无死之心,所以不胜也。’余尝深信仲连此语,以为不刊之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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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8701 “同治三年,江宁克复后,余见湘军将士骄盈娱乐,虑其不可复用,全行遣散归农。至四年五月,余奉命至山东、河南剿捻,湘军从者极少,专用安徽之淮勇。余见淮军将士虽有振奋之气,亦乏忧危之怀,窃用为虑,恐其不能平贼。庄子云:‘两军相对,哀者胜矣。’仲连所言以忧勤而胜,以娱乐而不胜,亦即孟子‘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之旨也。其后余因疾病,疏请退休,遂解兵柄。而合肥李相国卒用淮军削平捻匪,盖淮军之气尚锐,忧危以感士卒之情,振奋以作三军之气,二者皆可以致胜,在主帅相时而善用之已矣。余专主忧勤之说,殆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也。聊志于此,以识吾见理之偏,亦见古人格言至论,不可举一概百,言各有所当也。”(《杂著》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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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8706 曾国藩评传:还原一个最真实的曾国藩 [:1705914702]
1705918707 曾国藩评传:还原一个最真实的曾国藩 第十节 论战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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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8709 通过探讨曾公关于兵机方面的论断,我们对其行军用兵的宗旨已能有所了解。现在再对曾公在战守方面的主张,作一简要概述,以进一步了解曾公的军事学识底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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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8711 关于战守事宜,曾公最讲求主客双方的劳逸问题。比如在致易畇荄的信函中云:“行军最宜讲主客劳逸之分。为主而逸者常胜,为客而劳者常败。”(《书札》卷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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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8713 又在回复刘馨室的信函中云:“凡出队有宜速者,有宜迟者。宜速者,我去寻贼,先发制人者也。宜迟者,贼来寻我,以主待客者也。主气常静,客气常动。客气先盛而后衰,主气先微而后壮。故善用兵者,最喜为主,不喜作客。休、祁、黟诸军,但知先发制人一层,不知以主待客一层。加之探报不确,地势不审,贼情不明,徒能先发而不能制人。鄙人深以为虑。请阁下与诸公讲明此两层,或我寻贼,先发制人;或贼寻我,以主待客。总须审定乃行,不可于两层一无所见,贸然一出也!”(《书札》卷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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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8715 所谓主客,即今天所谓的守势与攻势,或防御与攻击。按照曾公所言,似乎采取守势比采取攻势要好。但在防御之中,仍然包含攻击之意,用现代军事学术语来说,即偏重于攻击防御。至于为何要采取此种战略战术,则完全是由于时代的关系。对此,蔡松坡曾云:“曾、胡论兵,极重主客之见,只知守则为主之利,不知守反为客之害。盖因其时所对之敌,并非节制之师、精练之卒,且其人数常倍于我。其兵器未如今日之发达,又无骑炮两兵之编制,耳目不灵,攻击力复甚薄弱。故每拘泥于地形地物,攻击精神,未由奋兴。故战术偏重于攻势防御,盖亦因时制宜之法。”(《曾胡治兵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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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8717 曾公用兵打仗时,不仅非常重视主客之分,而且最为重视奇正之别。比如其在《日记》中写道:“凡用兵,主客奇正,夫人而能言之,未必果能知之也。守城者为主,攻者为客。守营垒者为主,攻者为客。中途相遇,先至战地者为主,后至者为客。两军相持,先呐喊放枪者为客,后呐喊放枪者为主。两人持矛相格斗,先动手戳第一下者为客,后动手、即格开而即戳者为主。中间排队迎敌为正兵,左右两旁抄出为奇兵。屯宿重兵,坚扎老营,与贼相持者为正兵;多张疑阵,示人以不可测者为奇兵。旌旗鲜明,使敌不敢犯者为正兵;羸马疲卒,偃旗息鼓,本强而故示以弱者为奇兵。建旗鸣鼓,屹然不轻动者为正兵;佯败佯退,设伏而诱敌者为奇兵。忽主忽客,忽正忽奇,变动无定时,转移无定势,能一一区而别之,则于用兵之道,思过半矣。”(己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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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8719 用兵打仗时,曾公虽然讲究出巧招、用奇谋,但始终以稳健为主。其在回复胡林翼的信函中写道:“大抵平日非至稳之兵,必不可轻用险着;平日非至正之道,必不可轻用奇谋。”(《书札》卷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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