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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韩昌黎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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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公最喜欢韩愈的文章,在其《日记》与《读书录》中,对韩愈文章的评论非常多,其中最著名的几则为:“二日内,觉于古文大有所得,乃悟韩文实从杨、马得来,而参以孔、孟之义理,所以雄视千古。”(《日记》——壬子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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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韩文《送高闲上人》,所谓‘机应于心,不挫于物’,姚氏以为韩公自道作文之旨。余谓‘机应于心’,熟极之候也,《庄子·养生篇》之说也;‘不挫于物’,自慊之候也,《孟子·养气章》之说也。‘不挫于物’者,体也,道也,本也;‘机应于心’者,用也,技也,末也。韩子之于文,技也,进乎道矣。”(《日记》——庚申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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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原毁》《伯夷颂》《获麟解》《龙杂说》诸首,岸然想见古人独立千古、确乎不拔之象。”(《日记》——壬戌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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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韩文数篇,若有所得。古人之不可及,全在行气,如列子之御风,不在义理字句间也。”(《日记》——辛亥十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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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评价,均能抓住韩愈文章的精髓。由此约略可见曾公在学习韩愈文章时的勤奋,以及所受韩愈文章影响的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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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杜少陵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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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文章而言,曾公最推崇韩愈;就诗而言,曾公则最赞赏杜甫。曾公在《日记》中写道:“杜诗、韩文所以能百世不朽者,彼自有知言、养气工夫。惟其知言,故常有一二见道语,谈及时事,亦甚识当世要务。惟其养气,故无纤薄之向。”(癸卯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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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杜诗五古,观其笔阵伸缩吐茹之际,绝似《史记》。忆古人有谓杜少陵似太史公者,不记是东坡之言乎,抑他人之言乎。”(己巳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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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杜诗五古,古人妙处,只是造句之法变幻无穷,故终身无一复句,犹之《毛诗》无相袭之调也。昔尝以作古文宜用杜诗造句之法;近来久未温习及此矣。”(己巳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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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杜诗五古,爱其句法瘦劲,变化通于古文造句之法。憾吾能知之而手不能为之耳!”(庚午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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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诵杜、韩七古颇多,似有会于古人沉郁顿挫之意。”(丙寅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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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知言、养气”外,曾公对杜甫诗作的评价,大多针对其遣词造句与谋篇布局而言。因为杜甫学识深厚,所以其诗作的精炼之处多反映于字句之间。杜甫不仅在文学方面造诣非凡,而且在为人方面,胸襟博大,眼光高远,令平常之人难以企及。我们从曾公所谓“知言养气”的评价中,便可以知晓。另外,曾公在所作的《黄仙峤前辈诗序》中亦称赞杜甫道:“昔者尝怪杜甫氏以彼其志量,而劳一世以事诗篇,追章琢句,笃老而不休,何其不自重惜若此?及观昌黎韩氏称之,则曰‘流落人间者,太乙一豪芒’,而苏氏亦曰‘此老诗外,大有事在’,吾乃知杜氏之文字蕴于胸而未发者,殆十倍于世之所传,而器识之深远,其可敬慕又十倍于文字也。”(《文集》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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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苏东坡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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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公不仅对杜甫之诗、韩愈之文有深刻见解,而且对苏东坡诗文的评价,亦能鞭辟入里,绝无空虚浅陋之见。曾公在《日记》中写道:“日内于苏诗似有新得,领其冲淡之趣、洒落之机。”(辛酉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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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苏诗,朗诵颇久,有声出金石之乐。因思古人文章所以与天地不敝者,实赖气以昌之,声以永之。故读书不能求之声气二者之间,徒糟粕耳!”(辛酉十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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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公曾经在苏轼的《代张方平谏用兵书》后,写过一则跋语:“东坡之文,其长处在征引史事,切实精当,又善设譬喻,凡难显之情,他人所不能达者,坡公辄以譬喻明之。如《百步洪诗》,首数句设譬八端。此外诗文,亦几无篇不设譬者。此文以屠杀膳羞喻轻视民命,以箠楚奴婢喻上忤天心,皆巧于构想,他人所百思不到者。既读之,而适为人人意中所有。古今奏议,推贾长沙、陆宣公、苏文忠三人为超前绝后。余谓长沙明于利害,宣公明于义理,文忠明于人情。”(《鸣原堂论文》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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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公对苏东坡如此高的评价,不禁给人以苏东坡的诗文完美无暇之感。但通过读曾公的《求阙斋读书录》,我们可以得知曾公对苏东坡并非全用溢美之词。曾公曾指出苏轼《石钟山记》中的一处错误,其言如下:“自咸丰四年十二月,楚军水师在湖口为贼所败,自是战争八年,至十一年乃少定。石钟山之片石寸草,诸将士皆能辨识。上钟岩与下钟岩,其下皆有洞,可容数百人,深不可穷,形如复钟。彭侍郎玉麟于钟山之顶建立昭忠祠,乃知钟山以形言之,非以声言之。郦氏、苏氏所言,皆非事实也。”(《求阙斋读书录》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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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公对苏东坡的《上皇帝书》,亦褒贬参半,如云:“奏疏总以明显为要。时文家有典、显、浅三字诀。奏疏能备此三字,则尽善矣。典字最难,必熟于前史之事迹,并熟于本朝之掌故,乃可言典。至显、浅二字,则多本于天授,虽有博学多闻之士,而下笔不能显豁者多矣。浅字与雅字相背。白香山诗务令老妪皆解,而细求皆雅饬,而不失之率。吾尝谓奏疏能如白诗之浅,则远近易于传播,而君上亦易感动。此文虽不甚浅,而典、显二字,则千古所罕见也。”(卷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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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苏东坡的《续丽人行》一诗,曾公则批评道:“心醉二句,拙;孟光二句,腐。”(卷同上)由此可见,曾公在评论诗文时,并不人云亦云,而是发表自己的真实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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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王阳明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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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公曾经称赞韩愈、苏轼的文章具有光明俊伟之气象,对于王阳明的文章,同样有此赞誉。曾公云:“文章之道,以气象光明俊伟为最难而可贵。如久雨初晴,登高山而望广野;如楼俯大江,独坐明窗净几之下,而可以远眺;如英雄侠士裼裘而来,绝无龌龊猥鄙之态。此三者皆光明俊伟之象。文中有此气象者,大抵得于天授,不尽关乎学术。自孟子、韩子而外,惟贾生及陆敬舆、苏子瞻得此气象最多。阳明之文,亦有光明俊伟之象。虽辞旨不甚渊雅,而其轩爽洞达,如与晓事人语,表里粲然,中边俱澈,固自不可几及也。”(《鸣原堂论文》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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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震川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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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城派的文风,稍远而言,乃效法唐宋八大家;稍近而言,则师承明代归有光。所以曾公对归有光的文章,亦曾论及。比如其在《书归震川文集后》中写道:“近世缀文之士,颇称述熙甫,以为可继曾南丰、王半山之所之。自我观之,不同日而语矣。或又与方苞氏并举,抑非其伦也。盖古之知道者,不妄加毁誉于人,非特好直也,内之无以立诚,外之不足以信后世,君子耻焉。自周诗有《嵩高》《蒸民》诸篇,汉有《河梁》之咏,沿及六朝饯别之诗,动累卷帙,于是有为之序者。昌黎韩氏为此体特繁,至或无词而徒有序,骈拇枝指,于义为已侈矣。熙甫则不必饯别而赠人以序,有所谓贺序者、谢序者、寿序者,此何说也?又彼所为抑扬吞吐、情韵不匮者,苟裁之以义,或皆可以不陈。浮芥舟以纵送于蹄涔之水,不复忆天下有曰海涛者也。神乎味乎?徒词费耳。然当时颇崇茁轧之习,假齐梁之雕琢,号为力追周秦者,往往而有。熙甫一切弃去,不事涂饰,而选言有序,不刻画而足以昭物情,与古作者合符,而后来者取则焉,不可谓不智已。人能宏道,无如命何。借熙甫早置身高明之地,闻见广而情志阔,得师友以辅翼,所诣固不竟此哉!”(《文集》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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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待归有光,曾公既有赞扬亦有批评。其中最值得我们注意的一点是,曾公在评论文学作品时,能够意识到作品的时代价值,领悟到环境对作者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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