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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登所犯下的这个错误太令人痛心，他指控我，说我背信弃义，在我自己的驳船谋杀了太平军诸将领。在这里我要将这件事情的真相重申一遍。我曾在1866年即将奔赴战场镇压山东暴乱之时，在上呈给北京的总理衙门的报告中做出过一次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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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王告诉苏州的其他太平军将领，他不会向大清军队投降，他会继续战斗十年。他的这个声明给他招来了杀身之祸，后来纳王给我传来消息，表明他的投降之意。我立即告知了程学启将军，于是纳王和其他八位将领，带着他们的部下，一起投降了。战争完全结束之后，我们都十分友好的对待降军，我自己还提议举行一次欢庆宴会。对于我的提议，纳王、康王和程将军很快就同意了，然后很快宴会就在我自己的船上举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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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期间，戈登先生认为太平军将领已经完全投降，而他却没有得到足够的荣誉，于是他将‘常胜军’从苏州撤回到了以前的总部昆山。这个行动违反了我的命令，也违背了程将军的劝告，但戈登声称我还欠他和他的部下很多钱。这是事实，但他并未得到任何的承诺也是事实，在苏州的太平军投降之前他们别指望拿到银子。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怠慢，他正等着朝廷回复他的奏折。我知道他最后的那份奏折，是请别人写的，上面说了很多针对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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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宴会准备好之后，大家都沉浸在一片欢乐之中。这时我接到报告，说有两条大船已经从岸边出发，直接向我们的船驶来。我马上去船边观察。当时大概是酉时（晚上7点），我看得不是十分清楚，但好像其中有一条船是戈登亲自指挥的。我立即回到宴会席上，告诉太平军将领们，戈登来了。程将军的脸顿时变得煞白，他低声对我说，他很担心，但具体担心的是什么，他没有说。就在程将军、纳王和我到达靠近河岸的船边之前，大清朝的官兵已经从两侧攀爬上了船，开始见人就砍。他们杀死我旁边的纳王，另一个家伙刺伤了程将军，但伤势并不严重。一个士兵拿着剑向我走了过来，但当我举起我的手时，他跪下摔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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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将军和我还有其他几个人，都成功登上了一艘兵船，船夫把我们送上了岸。我立即下令，命城中所有的军队出动，将发动突袭的人捉拿归案。但士兵们对太平军将领的反对情绪太强烈，我想他们不会尽力执行我的命令。那天晚上，我得知留在船上的所有参加宴会的人都被杀了，他们的尸体也被扔进了河里。在这些人里，有一位与我十分亲密的朋友，还有一位是我武昌来的年轻外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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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让我的英语秘书将这个文稿翻译出来，然后复印多份，如果我在英国的时候被问及此事，这份真实的声明就是他们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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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这位总督先生并没有被英国记者问及太平军诸王被杀的事情，因为两个星期后，李鸿章在亚特兰大客轮上，写下了这样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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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英国，只有格莱斯顿先生提到了戈登。我想大部分的人已经忘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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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全传 10. 在德国的人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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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德国的头五天里，李鸿章在日记里一行字都没有留下，但他后来再次拿起钢笔时，仍旧十分有条理地记录下了当时的经历。李鸿章能够十分熟练的使用鹅毛笔，他很少用他的同胞普遍使用的毛笔，只在书写官方的或更加重要的文件时才会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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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埃森（德国的地名）时，李鸿章写道：“从官方角度来看，我是德国的客人，与此同时，就个人角度来看，我是克虏伯先生的客人。许多年以来我一直渴望见到他。我不知道我更渴望见其中哪一位，是俾斯麦首相，还是克虏伯先生。但不管我更想见哪一位，他们两个我都见过了，还和他们轻松随意的交谈。我感觉在德国已经没有其他有吸引力的事物和利益等待着我，我已经得到了很好的回报。他们两个人好像都是在最适合自己的岗位上工作：克虏伯安安静静的制造大炮，俾斯麦从事的工作就是让这些大炮投入使用。虽然德国皇帝是德国的首领，但遇到大麻烦时俾斯麦才是真正的中坚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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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我与俾斯麦首相在他的城堡进行了一次愉快的会面。他让我喝了一些啤酒，虽然我根本不喜欢啤酒的味道，但他说如果我要在德国待足够长的时间，那我就一定要习惯这个味道。我告诉他说，我没有期望再多活多少年，要我喜欢上他们的民族饮料也就不太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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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起用烟斗抽大清的烟丝，一起享受这次愉快的长时间的会面，期间打扰我们的只要有那些翻译人员和递烟斗、送茶水的下人。很大一部分时间里，我们都在讨论国际政策，最后谈到了未来德国对远东地区可能造成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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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能在大清很少见到我们德国人，’他说，‘因为德国是一个新生的国家，但德意志帝国统治全欧洲的时代肯定会到来。喜欢虚张声势的英国其实有无数弱点，她自己也知道，如果是与势均力敌的国家之间打上一仗就会让她毁灭。我讨厌喜欢自吹自擂的英国人，尽管英国皇室也有德国血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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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的会面将要结束，实际上就是在我们要分别的时候，我告诉俾斯麦有人曾高度地称赞我为‘东方俾斯麦’。他表现出一副很严肃的样子，好像是在琢磨我的意思。接着，他浓密的眉毛上扬，笑着低声对鲁夫巴赫上尉（我见过的说汉语说得最好的德国人）说道：‘告诉中堂大人，法国人可根本不把这当作一种赞美。我当然明白，法国人不喜欢俾斯麦，我们握了握手表示意见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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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俾斯麦可以和任何其他人一样，让恭维话脱口而出，在我们握手之后，他立即说道，‘他们说中堂是东方俾斯麦，是吗？我想告诉您的是，我可不指望人们叫我‘欧洲的李鸿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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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柏林前往埃森的途中，我们很自然的谈了很多关于克虏伯先生的事情。俾斯麦说克虏伯是个随心所欲的皇帝，‘埃森的皇帝’。‘德国不想打仗’他说，‘但就像棍棒对于警察，强大的武器对一个国家来说是必不可少的。警察不会在无辜百姓的头上挥舞棍棒，但他会让人们一目了然的看见他手中的棍棒，这样那些想干坏事的人就会知道，这个人时刻准备好了应对麻烦。如果让警察拿着一根羽毛或者是一小捆干草巡逻，那些恶棍就会很快向他扑过来，抢光他身上的钱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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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森也是这样的。克虏伯在那里建立了一个很大的工厂，给成千上万的人提供了养家糊口的工作。虽然他生产的大炮都没有开过火，但他仍然是德国的恩人。但事实上，从德国人民的观点来看他甚至更加伟大。他为他的祖国获得了很多次胜利，百姓对此却并不知情。今天，和平之歌在埃森的四处回响着，明天，一个敌人将会听见一千个埃森人呼喊着团结的德国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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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俾斯麦的要求下，鲁夫巴赫上尉陪着我来到这里。他能陪着我让我很高兴，因为他好像什么都十分了解，也能把他知道的事情讲出来。鲁夫巴赫上尉在北京和广州的领事馆工作了很多年，他的汉字也写得很好。我觉得我应该请求德国皇帝让上尉跟我一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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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克虏伯先生给我看了一副他的画像，画像用金属框裱着。我请求他把这幅画像送给我，因为我十分欣赏克虏伯先生。他说这幅画是米勒为皇后画的，但是她很乐意把它送给我。克虏伯还送给我一整套大炮模型做礼物，很适合小孩子玩耍。实际上，他是让六个穿着黄色衣服的小女学童，拉着系有黄色丝带的大炮模型进入了我的房间。我猜想其中一个小女孩可能把这当成了真正的战争，因为她害怕极了，等了一会儿就开始哭了起来。而且，她还是带头进来的那一个，可能是这个炮组的组长。我禁不住想，事情通常都是这个样子的，因为我记得，在一次交战中，我们的军官几乎都是懦夫，而普通士兵却个个都骁勇善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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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虏伯先生和夫人、冯茨伯格将军、格雷格伯爵和伯爵夫人在出席了大炮模型的馈赠仪式。克虏伯先生发表了简短的讲话，然后，我也回赠了一段演说，鲁夫巴赫上尉进行了精彩的翻译。但他漏掉了我演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我提醒他注意。他顿时涨红了脸，很明显他感觉有些尴尬，但我只是重复了最后的陈述。可怜的家伙，他觉得他可能会冒犯到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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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鲁夫巴赫上尉的话音刚落，在场所有的人都放声大笑起来，克虏伯先生还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们就像一对心情愉快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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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应该有一套，是的，你应该有一套真正的大炮！”他说了好几遍。要知道我告诉克虏伯先生我十分感激他对我的赏识，他说我是大清国朝廷和百姓的代表。我还说我相信如果能有一组长枪，他那个大兵工厂在东亚的名号会变得更加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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