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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青年》的封面上的LA JEUNESSE字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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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對陳獨秀1907–1909年的行蹤不清,有人曾以為他到法國去留學了。為此,1902–1912年先後在法國的李石曾和李書華寫信給正在作《陳獨秀年譜》的郅玉如先生證明:「未聞彼曾遊學法國」。[24]日本學者中島長文在《陳獨秀年譜長編初稿》中說陳1914年在日本「雅典娜法語學院」學過法語。筆者2004年訪問該校,發現1913年其尚為東京外國語學校的一部分,開始課程是「高等法語」,次年加設初等科。正如陳獨秀所主張的那樣,該校教學相當靈活,有入門科、本科(初級、中級、高級)、專科、視聽會話科、夏秋旅遊研修課等。所以,陳獨秀在該校學習法文是可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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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與陳獨秀有接觸的名家,都說他會法文,而且水準不低:胡適說:「陳獨秀英文和法文都可以看書。」[25]王森然說:「先生書無不讀,又精通日文、法文。」[26]柳亞子甚至說:「曼殊生平第一個得力的朋友是仲甫,大抵漢文、英文和法文都曾受他指教。」[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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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年,除了參加「亞洲和親會」外,陳獨秀沒有甚麼政治活動,這是完全符合他當時思想狀況的。該會由中國人與印度的缽羅罕・保什等首先發起,日本、緬甸、菲律賓、朝鮮諸國的革命者陸續加入,是一個反對帝國主義侵略亞洲的聯合戰線組織。中國參加者,除章太炎(炳麟)、陶冶公(鑄)外,還有張溥泉(繼)、劉申叔(師培)、何殷振(震),即劉申叔之妻、蘇子谷(元瑛),法名曼殊等人,多是陳的好友,陳多數時間也與曼殊同居一屋。和親會約章規定:「亞洲諸國,或為外人侵食之魚肉,或為異族支配傭奴,其陵夷悲慘已甚。故本會義務,當以互相扶助,使各得自由為宗旨」;「亞洲各國,若一國有革命事,餘國同會者應互相協助,不論直接間接,總以功能所及為限。」[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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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參加者有社會主義者幸德秋水、山川均、大杉榮等。有諷刺意味的是,山川均後來在日本大舉侵略中國時,竟然變成擁護侵華的「愛國主義者」。為此,陳獨秀30餘年後撰文譴責他的背叛。[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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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親會規定:會員每月聚會一次,實際上,除幸德秋水搞了一個「星期五演講會」,劉光漢與張繼搞了一個「社會主義講習會」(1907年)、又與何震夫妻倆創辦《天義》、《衡報》,宣傳無政府主義外,沒有搞甚麼活動。章太炎與張繼忙於主辦同盟會機關報《民報》,劉光漢熱心向上海的《國粹學報》寫文章,鼓吹「發明國學,保存國粹」,「用國粹激動種性,增進愛國的熱腸」。總之,實際上誰都沒有精力主持會務。該會是亞洲被壓迫民族組織國際反帝同盟的最早嘗試者。這樣的組織,只有各國政府出面,才可能有所作為;若是民間人士組織,肯定不會有結果。況且,《約章》表明這個組織是一個思想上的大雜燴:「凡亞洲人,除主張侵略主義者,無論民族主義、共和主義、社會主義、無政府主義,皆得入會。」這樣,思想上就沒有共同語言,開起會來就變成「吵鬧不休的俱樂部」,怎麼可能會有統一的行動?不到一年,該會就無形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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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辛亥革命發生前的三、四年中,對於中國革命應該走甚麼道路,陳獨秀既不盲從,又無適從,處於彷徨狀態。民國理論家傅斯年說到這一時期的陳獨秀思想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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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陳氏在日本時,加入革命團體,而與當時長江革命人士一派較親密,與粵浙各部分較疏,又以他在學問上及著文的興趣,與國粹學報、民報諸人同聲之來往最多,然而因為他在思想上是膽子最大,分解力最透闢的人,他永遠是他自己。[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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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把主要精力放在中國漢學和西方新學的學習和研究上。1915–1919年,陳獨秀在《新青年》時期對東西方文化、思想、學術有精深的研究和獨見,看來主要是這一時期研究的結果。具體說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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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西方民主主義和社會主義思想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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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東西方文化的比較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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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儒家思想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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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佛學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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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詩詞字畫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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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音韻學和文字學(古稱「小學」)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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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研究的狀況和成果,以後各章會陸續介紹,這裏只敍述他與蘇曼殊對梵文和佛學的研究狀況。陳與蘇二人,無論從狂豪不羈的性格上,還是對佛學、文學(特別是外國文學)、詩詞字畫的興趣方面,都有共同的愛好,甚至到癡迷的程度。柳亞子說:蘇曼殊信佛,甚至削髮為僧,於是學梵文。陳獨秀送他一本英文版《梵文典》,蘇竟把它翻譯了過來,出版了,還請參加亞洲和親會的印度革命者「法學士波邏罕居士」、章炳麟、劉光漢、何震、熙州仲子(陳獨秀)題詞寫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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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獨秀的學生何之瑜在給胡適的信中說:「我在仲甫先生遺篋中,發見一本《初步梵文典》的手稿,字跡很像仲甫的手筆。我就去問鄧仲純,他告訴我,他和曼殊和尚、仲甫先生二人,共同住在東京一間小房裏,曼殊向仲甫學字,學詩文,所以曼殊的字很像仲甫,曼殊的詩,不僅像,好多是仲甫做的或改的;而仲甫則向曼殊學英文、梵文,每天嘟呀也呀,他很討厭,時常還因此吵嘴。」[31]可見,陳與蘇達到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程度,對佛學的興趣達到了旁若無人的程度,即使朋友「討厭」、「吵嘴」也不在乎,真是兩匹不羈之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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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陳這時如此癡迷地信仰與研究佛學,與參加亞洲和親會有關。和親會約章規定:「振武我婆羅門、喬答摩、孔、老諸教,務為慈悲惻怛,以排西方旃陀羅之偽道德。」即把佛教、孔教、老子的道教,視為拯教東方各國社會道德的祖傳藥方。為此,他們曾成立「梵學會」和擬建「梵文書藏」。應者廖廖,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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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獨秀、蘇曼殊的友誼可以說達到如膠似漆的程度。二人不僅合譯《慘世界》,合譯《梵文典》(由陳獨秀協助),共研佛學。1906年,蘇、陳在蕪湖皖江中學任教,與鄧以蟄關係密切。該年暑假,三人去日本旅遊。回國時在船上閒聊,曼殊說到在日本與女友親昵之事。陳、鄧二人開玩笑,表示不信,逼得蘇把女友的髮飾等物給他倆看。不能與心愛之人長相守,曼殊把情物拋入海中,轉身痛哭起來。陳獨秀表示同情,題詩以安慰蘇。1913年,陳獨秀從滬回皖任安徽都督府秘書長,巧遇因赴日本江戶省親過滬的曼殊,激動不已,題詩一首:「春申浦上離歌急,揚子江頭春色長。此去憑君珍重看,海中又見幾株桑。」[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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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曼殊對陳也是情深誼長。1909年5月,蘇作《過若松町有感示仲兄》
:「契闊死生君莫問,行雲流水一孤僧。無端狂笑無端哭,縱有歡腸已似冰。」[33]1913年底,蘇曼殊東行,在滬巧遇困居上海的陳獨秀。這時反袁鬥爭失敗,陳「靜待餓死」,只得匆匆離去。蘇作《東行別仲兄》曰:「江城如畫一傾杯,乍合仍離倍可哀。此去孤舟明月夜,排雲誰與望樓台?」[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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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業失意,隱遁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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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1902年在日本加入青年會起,陳獨秀以滿腔激情投入一系列愛國救亡、反清革命的運動之中。其結果是不斷失敗,遭到清政府的通緝,諸多戰友被殺或被迫流亡而去;所辦報紙、學校紛紛解散,岳王會的同仁幾乎是集體加入被他看不上的同盟會;自鳴清高而不能隨「俗」,陷於自我孤立;獨自探索喚起民眾、反帝反清的革命道路,又因曲高和寡而行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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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同盟會內部勾心鬥角的矛盾,陳獨秀很有看法。以與其關係密切的章太炎、張繼、劉光漢三人為例:章是光復會發起人,發表過大量極端的仇滿言論。博學的國學基礎、《蘇報》案的影響、主編同盟會機關報《民報》並領導與保皇派的論戰,其在革命派中影響之大,不亞於孫中山。在革命戰略和策略上,由於受無政府主義思想影響,他和張繼、劉光漢都與孫發生矛盾。孫出於利用矛盾的考慮,不主張反對日本帝國主義,他們反對;孫提倡民主立憲,他們反對任何立憲;孫主張「平均地權」、「發展實業」,劉光漢主張農民群眾自發行動,「殺盡資本家」,等等。章太炎還為《民報》經費問題與孫大相齟齬,把這些矛盾公開暴露出來,抨擊孫中山,甚至醞釀改組同盟會。1909年,章太炎終於與陶成章重組光復會,自任會長,與同盟會分道揚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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