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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53718 還需指出的是,「聯合戰線」所以成為陳獨秀與青年托派爭論和決裂的根本問題,是由於托洛斯基對大革命失敗教訓的總結,引起了太多不同的解讀。托洛斯基一再譴責大革命中共產黨員加入國民黨的「黨內合作」方式—即一黨服從另一黨的綱領,並混合組織,受其領導和宰割,是機會主義、投降主義的「聯合戰線」。對此,陳獨秀、陳其昌等人認為,如果兩黨獨立,在某個問題上「共同行動」的聯合戰線,並不違反托洛斯基主義;但是正如陳獨秀所說,劉仁靜及許多托派成員,從托氏的話「走向另一極端」,否定與資產階級左派和小資產階級的政治集團作任何形式的聯合戰線或「共同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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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53720 如上述,伊羅生在給托派國際的《備忘錄》的同時,還提供了列爾士(劉仁靜)這位陳獨秀的「反對派」寫的《五年來中國的左派反對派》報告,伊羅生在備忘錄中敍述了1935年1月13日的「上海支部代表會議」成立了新的「中央委員會」。「新的中央委員會立即行動起來……情緒高漲,因為終於擺脫了那件與資產階級結成聯合戰線的累贅的行李了。新中央開除陳其昌、尹寬;「陳獨秀寫了一封怒氣沖沖的信給上海的人,斥責那次代表會議」,並對開除陳、尹二人「表示非常憤怒」;「並且他做得如此過分:竟提出一張自己假定的名單,要大家接受作為新的中央委員會。他提的新名單包括組織內所有敵對的人,一種無法成立的雜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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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53722 ——這個情況,在托派留下的檔案中,沒有記錄。但因為伊羅生是當事人,陳獨秀當時又主張維持組織的團結,因此他提出這樣一個「新中央委員會」的名單是可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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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53724 伊羅生寫完這個《備忘錄》後,把劉仁靜寫的《五年來的中國左派反對派》報告提供給了巴黎的第四國際書記處東方部負責人Sneeviet(荷蘭托派領袖),然後就到挪威奧斯洛拜見托洛斯基本人,宣講他的上述《備忘錄》,以爭取托氏對他、劉和極左派青年托派的支持。頗具諷刺意味的是,托氏與陳獨秀卻從未謀面,但從這次聽伊羅生的彙報托派內部鬥爭後的態度表明:托氏與陳真是靈犀相通,而對劉仁靜這位自稱的「真正的托洛斯基主義者」卻一直很不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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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53726 1935年8月8至13日,托洛斯基讀了伊羅生寫的《備忘錄》和他帶來的劉仁靜寫的《五年來的左派反對派》後,四次接見伊羅生,暢談中國托派內部的這場鬧劇,特別談陳獨秀問題。根據伊羅生的筆錄,有關內容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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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53728 他對於劉仁靜自命為中國運動中布爾什維克傾向的代表的那種驕傲態度,頗覺有趣;關於同資產階級聯合戰線問題:對於劉仁靜所說的陳獨秀機會主義,托氏絕不相信,他覺得把問題說得太不辯證了,太傾向於不加分別地使用含渾的名詞了。例如他覺得必須把(混合組織的)「聯合戰線」和「共同行動」區別開來;假使我們這樣地採取一個呆板的公式那我們就有趨向於教派與機會主義的危險。他着重地說:「共同行動」,純粹插話性的共同行動,一定得同向資產階級投降,混合組織,或不為任何具體任務而建立一種永久組織的「聯合戰線」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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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53730 ——這恰恰是陳獨秀在與劉仁靜極左派爭論時的觀點。托氏立場鮮明地站到了陳獨秀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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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53732 關於紅軍問題,托氏只說:「它的發展證實了反對派的一般的預言:如不得工人階級運動的領導,則它的命運就會依賴於其存在區域中的上層民眾(商人與中、富農),即被國民黨及帝國主義的優勢兵力所壓服。」——這個觀點也是與陳獨秀一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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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53734 關於國民會議問題上的爭論,伊羅生介紹:「劉仁靜說群眾把國民會議和無產階級專政『當成一個東西』(即國民會議是無產階級專政之通俗公式),托氏就打斷了我的話,他說:倒不如這樣說更對些,就是劉仁靜把他自己心裏的東西和群眾心裏的東西『當成一個』了。他接着說,在英法等國的發展中,民主主義是走向社會主義的一個長時期,是延長了幾世紀的時期……在中國,『民主』時期極短,也許完全不存在。這都是完全可能的,但這不是說,群眾把國民會議或民主的概念和無產階級專政『當成為一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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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53736 ——這個觀點也是與陳獨秀批判劉仁靜的觀點一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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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53738 最後,關於因這些爭論,中國托派新中央決定開除陳獨秀,托氏鮮明地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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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53740 我現在還沒有完全瞭解這些爭論,所以還不能表示意見。不過有一點我可以說的。我想即便陳獨秀具有某些機會主義的成分,但他畢竟多活幾歲,有更多的經驗。他把這一切都在生活中體驗過了。他比別人能在更為具體的形式下去知道這些。他能貢獻我們許多好的意見。而劉仁靜可怕地把不同意見誇大了……我相信和陳獨秀的分裂是不允許的。我們絕對需要留他在第四國際總委員會中與我們合作。[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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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53742 托洛斯基深深信任和倚重陳獨秀,就在與伊羅生第三次談話後,即8月10日,他立即給在上海的李福仁寫了一封信,堅決防止再出現「開除」陳獨秀的事件。首先不得不默認中國托派組織的變化,「中國支部也已成立其自己的中央委員會,與陳獨秀及其一派不相干了」,「那些思想分歧,我暫時不表示意見」。而對陳獨秀態度卻十分鮮明,毫不掩飾地竭力推崇陳獨秀「是知名的,而且業已證明為絕對可靠的」。「他是國際的人物,他現在被監禁在牢內。他不僅仍舊忠實於革命,而且仍舊忠實於我們的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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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53744 ——這裏,與伊羅生的談話一樣,實際上已經明確表示了對兩派爭論的意見。托氏也不顧這種自相矛盾的現象,最後甚至以「你們不要我要」的態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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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53749 左起:史沫特萊、蕭伯納、宋慶齡、蔡元培、伊羅生、林語堂、魯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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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53751 陳獨秀可以而且必須有其位置在第四國際領導機關之中;我們現在正在創立第四國際,以總理事會為領導國際的理論機關和諮詢機關……我認為,無疑,陳獨秀同志是應當加入總理事會的,不管他和中國支部有甚麼重要分歧;我們如果拋棄了陳獨秀的合作,那對於第四國際的威權將是一個嚴重的打擊。[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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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53753 這表明,托洛斯基在陳獨秀最困難和受屈辱的情況下,給了他又一次最大支持和「榮譽」。二人之間相互尊重的關係,一直繼續到托洛斯基1940年遇刺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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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53755 托洛斯基在挪威聽取了伊羅生的有傾向性——讚揚劉仁靜而批判陳獨秀——的報告後,還能對遙遠的中國發生的情況作出這樣的反應和與陳獨秀一樣的判斷,可見他與陳獨秀一樣,的確具有同樣的偉人品質。而且,這件事發生在上次托氏與陳獨秀的托派中央失去聯繫近兩年以後,顯得更加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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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53757 雖然二人這時在思想理論的總體上來說,依然是左傾的,即中國經過短暫的民主鬥爭,就應建立無產階級專政的社會主義社會。實際上中國需要的是漫長的民主主義和資本主義的發展,根本談不上社會主義。在這一點上,陳獨秀後來的思想,終於擺脫馬克思列寧主義及其變相的托洛斯基主義的羈絆,超過了托洛斯基,即超越了教條主義而回歸理性,從而使他成為不朽的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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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53759 陈独秀全传 [:1705944957]
1705953760 晚年思想轉變的濫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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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53762 陳獨秀被托派開除所以沒有成為事實,主要原因是因為托派中央在1935年3月又一次被全體破獲。中國托派從陳其昌時期的穩健保守(實際上是無所作為)型,轉變為極左派新中央的激進型,急於佈置各地組織,在日本蠶食華北的嚴重形勢下開展革命宣傳和擴大組織,宣稱:「不應該像史大林派那樣誇大,但亦不應該成為尾巴主義。」在六個月工作計劃中,規定做八項工作:(一)《火花》至少出六期,應作一次募捐運動;(二)進行黨內教育的《校內生活》至少出四期,並寫出新的《政治綱領》,重要原則問題,對過去作一個初步的結束;(三)通俗小冊子至少出三種(1、國民會議運動;2、過去革命教訓;3、國際「左派反對派」十年鬥爭史);(四)上海黨員至少應發展一倍;(五)上海至少應發展三個群眾團體,參加三個群眾團體;(六)派人整頓廣東組織,恢復北平、青島組織關係,準備全國代表大會;(七)國際通訊至少有兩次;(八)成立青年團委員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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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53764 如此大膽行動,其結果自然是可想而知的。實際上,托派的動向已經被特務所掌握,正如伊羅生向托洛斯基彙報提綱中所說:特務曾向劉仁靜表示:他們「幾時要他來」,便幾時可以捉他。劉仁靜如此,實際上整個托派的處境也如此。伊羅生在托派新中央成立後認為工作走上了正軌,於是僱用劉仁靜當翻譯,一起去北平搜集資料,以便寫一部真實的《中國大革命史》。劉仁靜化名為柳鑒明,每天到伊羅生住的東城大羊宜賓胡同一號收集各種報紙上關於政治、經濟、農村共產黨和國民黨等新聞譯出供伊羅生使用,重要的還做成剪報資料。1935年3月22日早晨,劉仁靜攜妻陸慎之及幼兒二名回湖北應城縣原藉省親。到達前門火車站,警探也隨之而來。搜查行李時,正如伊羅生所說:劉仁靜「表示出惶恐緊張。因為非常緊張,竟致將一些可以入罪的文件帶在身邊。」這裏說「可以入罪的文件」,就是托派內部關於「推翻國民黨政府」的刊物、傳單和如何「推翻」的討論集。警探於是認為抓到了共產黨,把劉仁靜一家人帶到局裏審問,然後移送到河北省高等法院第一分院拘押。北平市黨務整理委員會得訊,立持公函把劉仁靜調到該會審理稱:「貴院寄押共犯柳鑒明。在偵查期間經敝會提出詢問線索關係,傾奉中央電令為柳鑒明即共產黨托派領袖劉仁靜,案情重大,着敝會負責押解送京辦理。」[51]劉夫婦先轉送北平市公安局,5月8日直解南京。黨務整理委員會函稱:「貴局之共犯劉仁靜、陸慎之一案,現奉中央電令解京訊辦,茲特派員赴貴局將該劉陸兩犯提回。」[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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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53766 劉仁靜在與陳獨秀爭論時,本來就認為只有經濟復興後才有條件搞革命,後來受陳反復批評和譏諷及青年托派極左派的壓力,才勉強放棄觀點。在政訓人員的開導下,重撿中國現在應該發展資本主義經濟的觀點。轉入南京反省院後,以其理論知識做別的犯人「開導」工作。出院後投奔原「我們的話」托派骨幹梁幹喬主持的訓練班,該班是包圍延安的胡宗南所辦,專門從事反共宣傳並對投奔延安的青年進行「政訓」。然後再把個別「政訓」過來的人派赴延安。據此,在延安整風運動中,中共「鋤奸部」負責人康生在毛澤東支持下,借「抓特務」之機實施黨內清洗,迫害大量從國統區投奔「革命熔爐」延安及各地根据地的知識份子,造成無數冤案。不少人自殺或被殺,還美其名曰「搶救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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