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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另一件事情上更能看出曹叡对司马懿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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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魏青龙三年,也就是诸葛亮死后的第二年,曹叡撸掉了司马懿大将军一职,升他为太尉,还增加了他的封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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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这个任命,司马懿顿时一愣神,显出一丝失落。当然,司马懿瞬间就收起了这份失落,面无表情地接旨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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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明白司马懿究竟为什么而失落,首先要明白太尉是个什么样的官以及两汉魏晋时期的内廷、外廷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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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外廷指的是正式的国家政府机构,最高领导人是以丞相为首的三公九卿。而内廷则相当于皇家智囊团,由皇帝的私人随从组成的机构。汉朝初年,国家大事还是由外廷负责,但是到汉武帝时期,这位雄才大略的君主不想跟三公分权,于是内廷开始占据国家权力的主导,到后来内廷的地位越来越高。到汉武帝驾崩,大将军霍光掌握了最高权力,外廷地位急剧下滑,由霍光执掌的内廷完全成为中央的权力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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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懿之前担任的大将军一职便是内廷的最高军事领导人之一,而太尉所属的“三公”却属外廷官员,职称比大将军要高,实际地位却要低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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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明显,曹叡担心司马懿功高震主,不敢再把他放到那么重要的位置上,而是打算把大将军这个位置留给自己信得过的人——最好是曹姓的将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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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小插曲让司马懿从迷醉中清醒过来,功高震主,人臣之大忌,恐怕我在西北的功劳已经触及某些人敏感的神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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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上最危险的莫过于功高震主,如果功高震主还嚣张跋扈那就必死无疑了。幸好,司马懿从来不是个张扬的人,他所要做的,是要比之前更加低调、更加谨慎,以前装孙子,现在就要装玄孙、太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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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次进京述职的时候,司马懿路遇高阳乡侯常林,于是恭恭敬敬向常林执晚辈礼,将道路让在一旁,而常林居然也毫不客气地接受了司马懿的大礼(这个常林是司马懿的温县老乡,跟他父亲司马防平辈论交,算是司马懿的长辈,但官爵比司马懿低)。有人就责备常林,说司马公现在身份尊贵,你可别再让他对你行大礼了。常林却毫不以为意,说道:“司马懿自己想要分清长幼的顺序,为后辈做楷模,况且他的尊贵又不是我所敬畏的,他向我行礼也不是我给他定的规矩,我何必去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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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情很快便传开了,同时也传到了曹叡的耳朵里。司马懿在立下如此奇功、身居如此高位的情况下还对长辈如此恭敬有礼的态度给很多人留下了好印象,再加上他平时低调谦和的表现,包括曹叡在内的很多人都相信,司马懿是一个勤勤恳恳的忠臣——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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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懿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觉得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这事儿应该算是揭过去了,不遭人嫉是庸才,以他的地位和功勋,被嫉恨和猜忌是正常的,以后做人更加低调一些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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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没想到的是,还有一个天大的考验在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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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四年,光禄勋高堂隆病逝,在病逝之前此人居然给曹叡留下了一封遗书,遗书的锋芒直指司马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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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封遗书的内容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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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黄初年间宫里燕子巢穴中发现有一双全身血红的怪鸟,这是上天在警告我大魏朝,应该严防‘鹰扬之臣’,以免祸起萧墙。所以我个人建议,最好让诸王在封地内建立军队,像棋子一样在全国星罗棋布,分布在全国重镇,拱卫皇室保护中央,维护首都所在的京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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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要同姓诸王建立军队拱卫王室,高堂隆要针对的正是那些拥兵一方的外姓将领,而坐拥十万大军、总督雍州、凉州两大战略重镇的司马懿正是首当其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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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叡收到这封遗书后,心中深受震动,他想到数年前叔叔曹植写给他的《陈审举表》,里面提到的观点居然跟高堂隆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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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太和五年,沉寂多年的曹植终于耐不住寂寞,小心翼翼地向侄子曹叡毛遂自荐,希望能够再给他一个报效国家的机会,就在这篇《陈审举表》中,曹植给曹叡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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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汉吕后之乱被平息后,众臣迎接汉文帝刘恒即位,刘恒有些犹豫,担心朝廷局势不稳。宋昌对他说:‘朝中有朱虚侯、东牟侯这样的亲族,外面有齐王、楚王、淮南王、琅琊王这些如磐石一样可靠的兄弟宗族,请大王安心即位,不要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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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植想用这个故事告诉曹叡,无论什么时候,宗室才是最可靠的后盾,相反,外姓臣子一旦握有重权,很有可能成为社稷的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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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取齐国政权的,姓田,并不姓姜;瓜分晋国的,姓赵、姓魏,并不姓姬。所以唯请陛下明察,那些有利的时候霸住官位不放,危险的时候就赶快逃开的都是异姓臣属;那些祈求国家平安,有福同享,有祸同当的,都是皇族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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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些,曹植又小小地抱怨了一句:“而今恰恰相反,皇族疏远,异姓亲近,使我十分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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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植这番话,本意是希望曹叡能够重用像他这样的亲族,但是如今回想起来的时候,曹叡心中却隐隐有了一丝不安:随着曹仁、夏侯尚、曹休、曹真等宗族将领的相继凋零,屡建奇功的司马懿已经成了整个魏国最有权势的大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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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植和高堂隆的奏疏都是秘密提交给曹叡的,司马懿对此一无所知,但出于对危险的本能直觉,从被曹叡撸掉大将军一职开始司马懿就保持着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架势,甚至于比曹操时代还有过之无不及。因为司马懿明白,在曹操时代,还可以通过“不出风头,不出岔子”的“两不出原则”自保,但如今,他已经是手握重兵的朝廷重臣,不可能用不做事不立功的方式来明哲保身,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态度上尽量做到低调和谦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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