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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船上,王凌琢磨着见到司马懿后说些什么。他对跟司马懿合作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既然是做戏就要做全套,待会儿该拍桌子拍桌子,该骂娘骂娘,总之要做出一副“艰苦谈判、最后达成一致”的架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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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小船驶到河中央,差不多已经能望见端坐船头的司马懿了。王凌远远地行个礼,正要开口套近乎,突然看到两支快船朝自己飞驰而来,还没反应过来,小船已经被一前一后堵在了河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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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凌有种不祥的预感,远远望着司马懿拉开嗓子吼:“太傅要召见我的话派人带一纸诏书过来就行了,何必把军队也拉来呢?”(卿直以折简召我,我当敢不至邪?而乃引军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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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懿微微一笑,回道:“你可不是一封信就能招来的人。”(以卿非肯逐折简者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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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人是诏书招不来的?只有图谋叛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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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凌一愣,明白自己上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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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什么敲敲打打?哪有什么井水不犯河水?这一切都是诡计!密谋早就已经泄露!两年前曹爽是怎么死的,今天自己就得怎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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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凌感觉到无比愤怒、无比憋屈,用尽力气大吼一嗓子:“你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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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宁可负你,也不能负国家!”司马懿依旧满脸微笑,声音却冷地像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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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快船已经靠拢过来,几个士兵跳上小船,将王凌五花大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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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凌号啕大哭,完了,一切都完了!因为他的大意疏忽,现在连鱼死网破的机会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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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懿不再跟王凌废话,转身走回了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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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押上囚车的时候,王凌依然抱有一丝幻想。为了试探司马懿的态度,他故作豁达地问押送的士兵:“能给我几枚棺材钉看看吗?我怕我死后棺材钉得不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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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给,说明谋反还没败露,自己还有活路;如果给了,那就肯定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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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被这个要求搞得莫名其妙,层层请示,一直递交到司马懿那里。司马懿明白王凌的意思,冷笑:不见棺材不掉泪啊——去找几枚棺材钉,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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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士兵手中接过棺材钉,王凌彻底断绝了希望,心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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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活了七十九岁,本来对生死已经没有太多执念。他只是不甘心,自己为国锄奸,到头来却以这种愚蠢而屈辱的方式被关进囚笼。王凌想起了自己的叔父王允。当年王允诛杀董卓,力挽狂澜于危难之中,是何等睿智,何等潇洒!可是自己呢?成王败寇,他输了,所以他成了叛国贼——而且是愚蠢的叛国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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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百年后,人们会如何评价我?忠臣还是逆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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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凌睁开被泪水迷离的双眼,隐隐看到了路边的一座祠堂。仔细一看,是故豫州刺史贾逵的祠堂。王凌立刻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跟贾逵交游时那段快乐的日子,可如今,贾逵走了,自己马上也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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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王凌突然蹿起身,扶住囚车栏大声喊道:“贾逵啊贾逵!你在天之灵可要看清楚了,我王凌是大魏国的忠臣啊!”(经贾逵庙,凌呼:贾梁道!王凌是大魏之忠臣,惟尔有神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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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鸣般的一嗓子让押解士兵吓了一跳,趁这个转瞬即逝的空隙,王凌把事先藏在身上的一小瓶鸩酒猛然倒进嘴里,疾声大呼:“我王凌活了近八十年,想不到今日身败名裂!”(行年八十,身名并灭邪!)说完,毒性发作,全身抽搐倒在囚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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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士兵手忙脚乱打开牢笼的时候,这位七十九岁的老人已经蜷成了虾球似的一团,气绝身亡(鸩酒就是所谓的牵机药,“服之前却数十回,头足相就,如牵机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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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杀是我最后的反抗,司马懿,我不会去洛阳刑场受你折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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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押解士兵战战兢兢地把王凌自杀的消息禀报给司马懿时,司马懿却一脸兴趣索然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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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王凌,我真正的目标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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