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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我认为也需要对研究人类的群体性图像信息以及通过视觉造型和视觉符号记录、存储、传播信息的传统方法和视觉文化行为有所认识，也就是回到视觉人类学的本义。我很希望我的学生有更开阔的视野和对图像信息的学术敏感，并对图像学、传播学以及多媒体技术等进行一些跨学科的互动，例如关于视觉及其文化心理的研究，网络图像的全球化传播及其文化的碰撞和冲突，本土文化身份的安全性问题，等等。或许，我现在在传播与设计学院兼职的身份有利于这一跨学科的互动。这个新的学院有新媒体与影视学、新闻传播学和艺术设计学三个系，视觉传播和人文视觉研究将是这个学院的发展重点之一，媒介人类学和数字人类学也可能成为我们适当交叉探讨的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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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是博士研究生阶段——艺术人类学。艺术人类学将在更大范围和更深领域整合视觉人类学，同时，为了学科建设的需要，应该预留更大的发展空间，在传统学科理论和学科优势的基础上，应用一些新的理论、方法和技术，整合诸如象征人类学、民族音乐学、神话学、艺术起源论、仪式理论和表演理论等成果。按国内外学者的分析，艺术人类学也可能在传统人类学和相邻学科的框架里进行某些整合，比如：艺术人类学中涉及历史、文物等时间维度的内容（如岩画等所谓原始艺术），可以和考古学结合；涉及族群和区域文化、人文地理等空间范畴的内容（类似一般所说的民族艺术），和民族学有天然的联系；如果从社会分层的角度看，民间影像叙事或象征的内容（如民间艺术），则属于钟敬文先生所说的下层文化、老百姓的文化，可以和民俗学互相渗透；从文化心理的角度看，包括大量因民间俗信和宗教信仰萌生的心理投影或精神图像，更是已经衍生出类似图腾艺术、巫傩艺术、宗教艺术、文化象征等研究的诸多领域。［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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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结合，学生觉得既可以和平时所学的人类学（主要是文化人类学、考古学）、民族学、民俗学等课程接轨，又有一定的新鲜感。所以从2002年开始，我便在自编的教材《视觉人类学史》（最近被列入国家“十一五”重点出版计划）和作为学生参考读物的《视觉表达》［12］及其系列讲座中，按这个思路开始教学，并争取到教育部和香港大学的研究或交流经费，准备进行更系统的研究。现在我们正和澳大利亚一所大学合作，准备在年底开一个视觉艺术及其艺术教育的国际会议，筹办一份中英文版的《人文视觉研究》学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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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从视觉研究、视觉产业等方面看，可能视觉人类学的社会应用性前景还是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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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现在就是大家说的所谓“读图时代”，还有“眼球经济”吧。从数字艺术迅速发展并带动相关产业的成长这个现实来看，我们今天事实上处在一个越来越视觉化的时代，各种各样的视觉产品已经成为文化工业当中快速增长的部分，影视、广告、动漫、游戏等视觉产品成为社会经济中引人注目的一翼。这说明今天的视觉领域，包括与视觉相关的整个文化工业，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显得重要。视觉研究和视觉产业这一块的人才相当紧缺，特别是一些涉及高科技的、原创性的产业，它不但整合了人文学科、社会科学的东西，还有自然科学的东西。现在这种整合就是真正发挥了多学科的优势。那种多学科的跨度真是很大，对综合素质的要求相当高。如果只有单方面的技能，哪怕你能掌握机器，可能都不行，上不去，如现在呼声很高的动漫行业。因为这种所谓的设备只是一种表达的“笔”，最终在于表达本身，在于你要表达什么、表达得如何，所以综合素养就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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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是不是还可以这样认识它：视觉人类学是当代应用性最强的人类学分支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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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其实现在人类学应用的领域很多，包括社会评估、文化评估、都市现状和诸多公共领域的研究等。视觉人类学当然也有它的应用性。在人类学田野考察中，作为一个工具，一种图像学方法，它在自己学科内就很实用。过去，人类学家都要学会画画、测绘，后来照相机、电影机、DV之类成为田野考察必备的工具，它的好处在本学科里就已经体现出来了。从实用的角度出发，人类学其实没有必要排斥这些新鲜玩艺儿。最低标准是，学生掌握了一些相关技术，对就业都有利得多，他可能比较容易进入其他领域去做事，比如传媒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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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我觉得视觉人类学一直是比较有前沿性的，也是很有发展前景的一门学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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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一直”倒不然。还是那句话：我们不能看表面的工具更换，而要看思想上有没有原创性的东西。现在国内，不说是空白吧（因为毕竟还是有人在做），但起码是很少，不像其他方向的人类学的研究，著作是成堆成堆出来的，无论田野材料还是思想创意，都是很有分量的东西。视觉人类学作品不少，但理论梳理不够。当然，反过来可以说它发展的空间还比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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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从您2002年开始的“视觉表达”讲座来看，您请了不少国外的学者来交流，在这方面能不能谈谈您的一些想法和一些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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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我的想法就是尽可能地让学生多见识一些东西。因为我们要是看不到天下还有那么多的好东西，不打开自己的视野，很多东西就免谈了。在学校里要有一定积累，一定要让学生打开视野，理论积累其实说到底就是一个视野问题，一个思维方式的问题，知识的东西可以积累，可以找，可以变化，可以消失、换掉，但是你的智慧或者你的思维方式，你的观察方式、角度，还有观念，是潜移默化的，应该在学校里好好训练。引进人才不单只是引进那些学术地位比较高的学者。我不认那些虚名，只认你实际干的东西，只要做得好就都请进来，比如一些自由的独立制片人。此外，我们还要跟国外一些朋友搞点出版物，引进一些经典作品、经典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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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学科建设，我希望尽量务实。在理论上要能实实在在地推进，在技术和应用上也是要做，让他们动手、动脑，这个是最基本的。不久前，我带了一个由中法大学师生组成的联合考察队，开着三辆房车，从广东出发，经湖南、广西、贵州，进入云南，然后在丽江塔城的村子里待了一段时间。这是一个属于巡回交流、混合及合作的跨文化观察及视觉表达的项目，严格讲它不是一个真正的视觉人类学研究计划或当代艺术创作计划，而应该是兼具田野调查、活动体验交流、具有创意与主观经验纪录的跨文化视觉观察和分享的社会实践活动。平面摄影（传统的和数字的）、录像、声音、文字、图形将在我们的考察过程中扮演着重要角色，我强调真实的观察、倾听、思考与交流，强调来自不同文化及不同经验的观察角度和视觉表达。这个计划的挑战之一是，在当代全球化的背景下，如何更加具体地针对交流、创新及文化差异性的各种形态，寻求必要的问题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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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目前您不仅仅做理论研究，其实也在创作一些影像作品，包括推动和策划一系列影像活动。您如何看待纪实影像在这个社会中的价值和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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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纪实影像至少有两重意义。一是它具有记录历史、为历史留下文献的价值。这种价值随着时间的流逝更加明显。就像当年拍“文革”的李振盛，他的作品的价值是无法估量的。当时很多人都拍，但是都扔了，只有他系统地留下来了，这就是价值。它对于促进我们反思那个时代，对于没有见过、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的年轻一代人回望那个时代，是相当重要的。所以，纪实影像的另一重意义就是反思。在这个浮躁的时代里，有某种沉下来的、与流俗相区别的东西，是一个民族精神实力的体现。特别是，纪录片不是一个花哨的、急功近利的事，更需要一些建设性的积累。大家都知道，做纪录片基本都是贴钱，很少有赚钱的，而且要耐得住寂寞。这样“吭哧吭哧”做了几年，也许没有报酬，甚至没有什么社会影响，有些片子做得深入了，甚至连播出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在小范围内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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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觉得，真正的作品，不能看一时，不能看当代人是不是理解。它会在以后慢慢显现出其独有的价值。它是留在历史上的东西，不是像那些泡沫，不像那些流俗的、流行性的东西，一时间轰轰烈烈，转眼就过去了。所以我觉得，关键是自己怎么选择，要是选择了这种，那就要做好耐穷、耐寂寞的准备。要是想发财什么的，最好不要做纪录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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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但是目前的影像记录是否还是缺乏一种记录的眼光和视野？从一个人类学者的观点看来，影像记录应该记录什么、怎么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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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不同的人会做不同的记录，也很难说什么可以记录，什么不可以记录。任何以往被忽略的东西，被记录下来都是有意义的。就像有些拍纪录片的，就拍他的父亲、母亲，那同样很有价值，所以不在于题材是什么。我的学生经常说：哎呀，没有题材可拍。我说：身边一大把，关键是你怎么拍，就比如你们自己的大学生活。你老是想，我要找钱下乡去拍。但是别人正在找钱来拍你们，中国的大学生怎么啦？你就是大学生，就在现场，为什么不可以拍拍自己？广州的周浩到湖南一所中学拍了部《高三》，十分精彩。但学生和老师自己，却不把自己正在经历的事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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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是你怎么想，怎么拍。这个世界这么大，层面那么多，社会那么复杂，你只要抓得到一个切入点，抓得到应该被记录的东西，也许它就具有某种史诗的意义。因为现在正处于一个时代的转型期，的确，中国人既不幸运，又幸运。对于搞艺术的、搞影像的人来说，幸运的是，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经历那么多事。人家可能是一个世纪的变化，我们在二三十年的时间里经历了。这就看个人怎么去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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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您在进行视觉人类学研究和策划相关影像活动时，目前碰到的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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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材料太少。我给学生开课，找不到多少参考文献和经典作品。后来我跑到香港和其他地方去找，国外朋友也提供一些帮助，这个困难才有所缓解。但是这也说明这个领域空间很大，空白很多，很值得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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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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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张同道：《大师影像》，南方日报出版社，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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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王海龙、格尔兹：《导读一：对阐释人类学的阐释》，《地方性知识——阐释人类学论文集》，王海龙、张家瑄译，中央编译出版社，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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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邓启耀：《云南岩画艺术》，云南美术出版社，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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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Reinhart Koselleck，Critique and Crises：Enlightenment and the Pathogenesis of Modern Society，The MIT Press，1998；Reinhart Koselleck，Future Past：On the Semantics of Historical Time，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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