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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点是我认为人类学未来发展中,人类学对当代社会的解释能力需要加强。以前乔健教授也曾经讲过人类学的知识不足以解释当代社会。我觉得人类学在揭示当代社会经济现象、跟别的学科对话方面做得不足,圈内的东西比较多,特别是,以民族、族群研究为导向的一些学者几乎不考虑跟其他学科进行对话。我们想要体现自身在当代社会中的应用价值,就要提出一些对策性的建议、对策性的分析。这方面我认为民族志无法完成这项任务,我们需要站在整个社会,尤其是转型社会的角度,从计划经济转向市场经济这样的一个大变革中,利用我们的专业知识,提出有价值的建议和对策。我觉得这是我们这一代和下一代应该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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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具体的人类学研究应该如何找选题以及设计研究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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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人类学这个学科很宽泛,几乎无所不能,但又没有什么侧重,所以选定一个研究领域或者某个方向是件很难的事情。对年青的研究者来说,不知道该研究哪方面好;对入门者来说,哪方面都研究了一点,但是没有侧重,不易集中。其实人类学研究要用一种挖井的方法,而不是撒网的方法,要选定一个研究方向。这个研究方向可能是阶段性的,如完成课题、完成一篇论文等,也可能是长期计划中的一部分。因为社会变迁范围大,出现的问题多,我们怎么去找研究的方向是一个难题。选题可能与自己的兴趣、社会发展、专长有关系,但我觉得应该考虑自己想做和能做的事情,对到了一定阶段的人来说尤其应该这样。这也是表现我们对这个学科自信的一个方面,可能由于学科知识有限,一些新领域我们没有涉及,而只是去做传统的研究,我想这是我们所遇到的比较大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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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您是如何看待人类学与跨学科之间的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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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社会科学都面临这样一个问题:一方面是跨学科的、多学科的综合研究,另一方面是专业化的分工越来越细。这是两个看似相互矛盾,实际上同时存在的趋势。人类学者的知识表面上看起来很宽泛,但是针对某一具体领域就不那么专业了。这个是我们的长处也是我们的短处。因为人类学本身就是几个学科的结合,是在原来传统的几个学科里面的扩展,可能会涉及经济、工业、企业等领域,而且又出现了很细的领域,比如说对儿童、性别、女性问题的研究等。两种趋势同时存在,这同我们选择研究课题相关,也和我们选择未来的方向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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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请介绍一下国际人类学与民族学联合会(IUAES)及您所做的与IUAES相关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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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从1989年底到1990年初参加首届国际都市人类学研讨会开始,我进入了都市人类学的研究领域。1992年,都市人类学会成立,1993年开始我正式进入都市人类学秘书处工作,参加中国都市人类学会通讯的编辑工作。1993年中国都市人类学会第一次全国研讨会召开的时候,我在会议期间陪同来访的IUAES都市人类学委员会主席安萨里夫妇在山东淄博和济南一带进行考察。1998年在IUAES威廉斯堡世界大会之前,中国想申办世界大会,曾经于1995年邀请IUAES时任主席桑德兰夫妇来访中国,当时我陪同他们在北京考察。在1998年IUAES世界大会上,中国获得了主办2000年中期会议的资格。之后我又参加了筹办2000年北京IUAES中期会议的工作。2002年起,我参加申办2008年IUAES世界大会的工作,参与编写申办材料,并于2003年到意大利佛罗伦萨参加世界大会。会议期间我还参加了IUAES都市人类学委员会分会场会议。在中国获得2009年IUAES世界大会主办权之后,2004年我参加了在印度召开的中期会议,2005年到伊朗德黑兰参加了都市人类学委员会的双主题年会,2006年参加了南非中期会议。目前我正在参与筹备2009年IUAES世界大会,征集专题会议,跟联合会秘书长Nas合著编写《当代人类学》(Anthropology Today)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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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载《广西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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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殷鹏(1984~ ),男,壮族,江苏连云港人,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民族系硕士研究生。关祎(1982~ ),女,锡伯族,辽宁沈阳人,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民族系硕士研究生。北京,邮编:1000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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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张继焦(1966~ ),海南海口人,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教授,应用社会学博士。北京,邮编:1008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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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寻真:人类学学者访谈录(2005~2015) 约己以让,持之以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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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李锦[1]答/李绍明[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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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本文通过对中国民族大调查工作及彝族、藏族、羌族、藏彝走廊等研究工作的回顾与反思,探讨了中国民族学体系的理论建构及学科应用等问题,着重分析了藏彝走廊研究在民族学研究中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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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民族学;藏彝走廊;实地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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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先生能够接受采访,我深感荣幸。您是新中国自己培养的首批民族学家之一,作为一个少数民族学者,亲身经历了和见证了这50余年民族学走过的风雨历程。您的治学经历和心得,是我们民族学界的一大财富。还望您不吝赐教,以之昭示后人。人们常说,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教师,成长环境常常是一个人选择自己事业的背景,所以,能否请您先介绍一下您的家庭和当时的社会环境对您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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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好。1933年12月我出生在一个土家族的家庭。父亲李亨,四川省秀山县(现为重庆市秀山土家族苗族自治县)人,他幼年贫苦,勤奋好学,青年时正值中国内忧外患之际,帝国主义加强了对我边疆的侵略,清廷迫于压力,着力于康藏的经营。清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赵尔丰就任川滇边务大臣,屯垦巴塘,委派吴嘉谟为关外学务局总办,在内地广揽人才,拟在川边兴学。父亲出于爱国热忱到关外学务局去当了一名“课员”,一面为学校的设置、教师的选择、教材的编写奔走,一面教学,在川边雪山农村、牧场之间辛勤工作达数年之久。到了宣统二年(1910年),他们这批坚持川边兴学的人一共只剩下7人,都受到了清廷的表扬,吴丰培选编的《赵尔丰川边奏牍》中,就记载着父亲因此“以县丞归部选用”。当时,民主革命风潮已在全国风起云涌,父亲在巴塘秘密参加了孙中山先生创立的同盟会。宣统三年(1911年),辛亥革命的浪潮遍及全国,川边也宣布脱离清廷,父亲被推选为川边学务局代理总办。1912年,中华民国建立,政府委派父亲为昌都府第一任府知事。当年6月,尹昌衡任川边经略使兼西征军总司令,进驻康定。父亲来到康定,拟随西征军前往昌都。不久,民国政府废府设县,昌都亦改为县,因此他放弃了昌都之行。此后,父亲就长期在川边供职,担任过汉源县长以及另一些公职。抗战期间,他弃官到成都从商,一直到新中国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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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出身土家山寨贫苦家庭,深知民间疾苦,加上长期在川边藏、彝等少数民族地区做事,深知当地民情。故他较少民族偏见,而为边区民众所接受。父亲酷爱读书,家中典籍充栋,尤以边区书籍为多。他还经常向我讲述秀山家乡的风土人情以及在藏、彝地区的种种见闻。这些都为我后来从事民族研究工作奠定了思想上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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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学、中学和大学时代都是在成都度过的。1940年上半年至1946年上半年,我就读于成都树德第三小学,从入学直到高小毕业都在这所学校度过。树德学校包括三所小学和一所中学,是川军将领孙德操先生创办的。学校管理很严格,教师都是经过优选的,所以学生以成绩优秀而著称。至今树德中学还作为重点中学而被保留。我小时候正值抗日战争,成都虽属大后方,但经常有日机前来轰炸,学校也被迫疏散到城西郊外犀角河边,这自然给上学带来许多不便。我们经常耳闻目睹日本帝国主义的暴行,真是义愤填膺。老师经常给我们讲“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抗日图存”和“抗日救亡”的道理。这在我们幼小的心灵里便种上了热爱祖国、热爱中华民族的种子。同时,我们知道唯有读好书和学好知识,长大以后才能报效祖国。在这种气氛下,读书的风气也是相当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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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秋,我进入成都协进中学读初中一年级,次年春转入省立成都中学继续学业,直至1949年夏毕业为止。省立成都中学也是当时成都的重点学校,学习风气很好,学生全部住校,晚上集体在课堂上自习,每晚都是12时熄灯,若是有人提前偷跑去睡觉,他将受到全班人的谴责甚至全班人会与之绝交,长此以往,学校便养成了自觉学习的良好风气。我对文史有特殊的喜好,可能与家中有很多这样的书有关,一个暑期我便读完了一部《资治通鉴》。而且,学校的民主氛围极浓,我在那里也受到了一些进步思潮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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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秋,我考入省立石室中学读高中。当时社会虽然动荡,但学校还能照办下去。石室中学同样是成都的重点中学,管理严格,很注重教学质量。它的校址即汉初蜀郡太守文翁建石室、办学塾的地方,其前身是清末成都府中学堂与民国初年成属联中。我进校不久,新中国成立了,次年初,成都也解放了。我在石室中学只读了一年高中。1950年秋,大家在欢庆解放之余,迎来了新中国的大学第一届招生。由于当时社会的变动,报考大学的应届毕业生不多,因此学校号召非应届毕业生报考。我也报名应考,但毕竟还差两个年头的学习,自知水平不够,便利用整个暑期的时间,夜以继日地刻苦补习了一些主要课程,终于在1950年秋考入成都华西大学,成为新中国首届大学生。由于用功过度,高考结束后,我竟大病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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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看来,先生从事民族学研究不仅有家学渊源的引导,而且有刻苦的学习精神和良好的教育条件做基础。大学是研究人员的专业教育阶段,您读大学时,正是中国新、旧两种教育体制的过渡时期,这对您日后形成自己的研究特点有影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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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有。正是这种过渡期的状态,使我形成了独特的专业知识结构。1950年秋,我进入华西大学社会学系就读。华西大学原名华西协和大学,是由英、美等国几个基督教会联办的一所综合大学,创立于1910年。新中国成立以后,人民政府接办了这所大学并将其改名为华西大学,仍设有文、理、医、牙等四个学院和一些独立的系科。当时华西大学社会学系有两个专业,一个是社会学专业,另一个是民族学专业。我之所以选择民族学专业是因为对民族学感兴趣,希望在这个领域中求得我对民族问题的解答。这个专业是由老一辈社会学家、民族学家李安宅、冯汉骥、蒋旨昂、罗荣宗、于式玉等先生创立的,在全国颇有名气。同时,学校还有一所华西边疆研究所,与社会学系紧密配合,从事民族学、藏学的研究工作,当时在全国亦很有影响。1950年,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十八军进军西藏,就从系、所中抽调了一批师生参加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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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新中国刚成立不久,马克思主义民族学的体系在中国尚未建立,所以我们民族学专业的教学仍基本上沿袭西方的学术体系。当时西方的人类学体系包括四大部类的学科,即体质人类学、文化人类学(在欧洲大陆叫民族学,在英国叫社会人类学,在美洲叫文化人类学)、史前考古学与语言学。我们的专业课主要就是根据这四大部类而设置的。当时,只有教授一级的专家和个别副教授才有资格上堂授课,我们的专业课程都是由著名的学者讲授的。比如冯汉骥先生教文化人类学与考古学,罗荣宗先生教体质人类学,闻宥先生教语言学,张世文先生教社会调查方法学。通过在华西大学两年的专业学习,我基本掌握了人类学、民族学的理论与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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