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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85467 先生仙逝若干年后,其哲嗣唐刚卯清理遗物,始发见一蓝皮笔记本,半页廿二横行,竖写,都凡五六十纸,皆先生忆旧之文。据余臆测,其写作当始于1993年初。其时《三论》甫出版,先生既不欲再烦门生代检资料续写历史论著,复不欲整日枯坐无所作为虚度岁时,遂抖擞精神,漫写旧事,消遣愒日,约一二年间蒇事。凡有长短文章十九篇。第十九篇自题《入蜀记》,写从蓝田国师到乐山武汉大学之经历,然文义未竟,即戛然而止[9]。先是,1990年,先生患胃癌,手术康复颇佳,皆谓可无虞矣。孰料三年后,是年10月,确诊癌病转移。此后住院治疗,回家休养,递互进行。1994年夏,复住院,至10月14日,不幸归道山,未再回家。此篇或为先生之绝笔文字[10]。呜乎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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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85469 此十九篇忆旧文章,末二篇为《记湘行及国立师范学院》与前揭《入蜀记》,以字数较少,内容较独立,已先附录《唐长孺诗词集》矣[11]。昔年国师教辅人员众多,而迄无一人撰有回忆文字,先生此“二记”,价值之珍贵自不待言。前十七篇则皆记清末民初南浔、平望旧事,其人物故实,悉为先生所亲历、亲闻,于地方之家族史、民俗史研究,江南之经济史、文化史研究,皆大有裨助,亦决无可疑者。其成文之艰与整理之难,虽不足为外人道,却有不得不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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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85471 先生之写作,皆凭记忆,因无书检用,亦无眼力检用也。五十年前旧事,人名、地名、书名、剧名,居然极少错讹,固与先生记忆惊人相关,亦与先生恒久回想相关也。然扣盘扪烛,看朱成碧,因眼力不济所致之失误,亦往往难免。先生“二记”成文与整理之艰难,余曩日尝约略提及矣[12]。而前十七篇成文与整理之艰难,较之“二记”,抑更甚焉[13]。盖因该十七篇在“二记”之前,系初写,尚无经验也。譬若“干写”情形不少。所谓“干写”,指文中常见空白,有稍存残笔印痕者,有并印痕亦无者,推测系先生目难视物,或以冥思不知笔尖墨已干,或以久写不知笔内已无墨,续写若干字后始发觉,蘸墨再写,因不能覆阅,不知前面文字是否已存纸,只能接写之所致。而此种情形,“二记”较少见焉。他如错书、叠写、衍脱、舛斡,乃至涂窜不当、照应失据等情形,亦远较“二记”为夥[14]。至如《记春台戏及演剧筹款》云:“大约净角、老旦大抵为开场戏。”又《记电影及文明戏》云:“文明戏大都内容与表演均极低下。”前句“大约”与“大抵”,后句“大都”与“均”,皆嫌重复拖沓,亦属不能覆阅之所致。学人读此,皆须理解也。而先生身心,处兹逆境,仍奋发若此,岂不令后学遽只仰止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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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85473 2019年12月5日,余率门生韩宇娇先抵嘉善参加会议;9至19日,唐门高弟刘莹率“唐长孺读书笔记整理与研究”项目组,分别从北京(孙晓林、刘涛、黄正建、杨杨、刘莹、米婷婷)、武汉(李文澜、王延武、唐刚卯)、石家庄(孙继民)首途,抵嘉善与余等汇合,由此北上,经南浔、震泽、盛泽、平望、黎里、芦墟、同里诸古镇,至苏州判袂。此行也,几将先生青少年居止游憩之地寻访殆遍,对本书前十七篇文字之最后整理定稿颇有促成之功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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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85475 余近年视力衰退,不能久于用眼。本书前十七篇文字,尝请责编朱兆虎代为校订,匡正谬误,补苴罅漏,为功大矣哉!牟发松亦提供若干修订意见。书前插图四幅:先生返平望留影,系唐刚卯提供;馀皆为“唐长孺读书笔记整理与研究”项目组采集。本书“人名索引”,则由米婷婷编制。在此一并谨致谢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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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85477 受业 王素 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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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85479 2020年9月上浣于京郊天通苑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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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85481 [1] 先生仙逝,史家周一良、田馀庆合撰挽联哀悼,文曰:“论魏晋隋唐,义宁而后,我公当仁称祭酒;想音容笑貌,珞珈在远,吾侪抆泪痛伤神。”“义宁”者,陈寅恪也。“祭酒”,古时最高学府国子监之主管官名,后为学界领袖之代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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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85483 [2] 参阅王素笺注:《唐长孺诗词集·跋语》, 北京:中华书局初印本,2016年4月;北京:中华书局重印本,2016年7月,第155—16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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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85485 [3] 是书王国维自题《传书堂藏书志》,有二种版本,皆名《传书堂藏善本书志》:一据王氏誊清抄本影印者,台北:艺文印书馆,1974年12月;一据王氏自存稿本影印者,北京: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0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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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85487 [4] 项文惠:《嘉业堂主——刘承幹传》,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05年7月。另参陆士虎:《中国近代传统藏书楼的绝响——记南浔嘉业堂藏书楼创始人刘承幹》,《书屋》2010年第3期,第34—3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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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85489 [5] 缪荃孙、董康、吴昌绶:《嘉业堂藏书志》,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1997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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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85491 [6] 葛剑雄:《南浔的魅力》,《葛剑雄文集六:史迹记踪》,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2015年2月,第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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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85493 [7] 唐长孺:《魏晋南北朝隋唐史三论——中国封建社会的形成和前期的变化》,武汉大学出版社,1992年12月,第49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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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85495 [8] 张泽咸:《温故与怀念》,《魏晋南北朝隋唐史资料》第二十一辑(唐长孺教授逝世十周年纪念专辑),武汉大学文科学报编辑部,2004年12月,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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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85497 [9] 按《入蜀记》后,接为先生手书之1993年8月3日日记。日记皆横写,所用笔墨与此前回忆文字绝不相同,孰先孰后,未敢遽断,存疑待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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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85499 [10] 论者皆言先生殁前尝撰《跋陆云与兄平原书》文。如张泽咸《温故与怀念》记先生与彼函述1992至1994年写作计划,有云:“特别是1993年9月14日信云:‘我最近写《跋陆云与兄平原书》一文,已两易其稿,都没有写好。却无意中纠正和确定了史籍记载中关于二陆历官时间的一些错误。’随信将有关情况写下了近千字的详尽具体说明,条理清晰,决不像重病在身的盲人所为。1994年6月下旬,我去武大,唐师谈及此文,仍说是尚未最终完稿。真可谓生命不息,写作与科研永不休止。”见:《魏晋南北朝隋唐史资料》第二十一辑(唐长孺教授逝世十周年纪念专辑),武汉大学文科学报编辑部,2004年12月,第22页。冻国栋《唐长孺先生生平及学术编年》1994年条亦云:“仍坚持写作,继续思考魏晋时期南北学风之问题,考订出陆机、陆云兄弟数十通书信写作之时间。”见:《魏晋南北朝隋唐史资料》第二十七辑(唐长孺先生百年诞辰纪念专辑),武汉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报编辑部,2011年12月,第576页。亦为未竟之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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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85501 [11] 王素笺注:《唐长孺诗词集》附录五、附录六, 北京:中华书局初印本,2016年4月;北京:中华书局重印本,2016年7月,第137—145、146—154页。按此“二记”,收入本书,皆有所增订,与前书附录者,已不尽相同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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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85503 [12] 王素笺注:《唐长孺诗词集·弁言》, 北京:中华书局初印本,2016年4月;北京:中华书局重印本,2016年7月,第10—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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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85505 [13] 按前十七篇,唐刚卯若干年前尝初作释读,拟题曰《唐长孺晚年忆旧》,在《平望—新加坡:唐家小史——附:陈嘉庚及林义顺家族资料》摘要刊载(仅数百字)。是书为先生胞弟唐仲孺之新加坡后嗣(唐星海)自编自印,原无出版时间,据内容推测应在2016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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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85507 [14] 本书未出“凡例”,盖不易为也。前揭情形,多出注说明。叠写甚夥,则择难以分辨者出注,俾读者能对照图版确定位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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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85514 唐长孺回忆录 [:1705985290]
1705985515 唐长孺回忆录 一、叙南浔巨富四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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