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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大学期间,还频繁出入位于北海前门西边的北平图书馆(今国家图书馆),说那里环境优雅,有传送书籍的自动传送带,还有自动饮水机等设备,属于国际水准,还藏有很多线装书,慢慢品味阅读它,编辑卡片,“真是难得的享受”。在寒暑假里,他没有把时间全放在老家,而是安排了一些时日专门来这里。为此还专门购买了一辆较时髦的英国凤头自行车。一去就是一天,中午就到大门西面的西什库大街的小吃摊点草草吃一点,有时是面茶就着硬面饽饽,或糖酥芝麻酱火烧,或戗面馒头,有时则是窝窝头和豆汁、咸菜。每每回忆起这些,他总是说:“挺好吃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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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图书馆(父亲摄于上大学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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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上大学期间,正值“九一八事变”前后。民族危机,救亡热潮风起云涌。据他在1957年的反右思想检查中所写,学校里革命的、中立的和反革命的几种思潮和人物都有,他是中间而偏向革命的。他曾参加了中共领导的北平学联举办的暑期社会科学补习班,听取过许德珩、侯外庐等进步教授的讲演,受到马克思主义哲学,尤其是唯物史观思潮的影响,还结识了一些进步青年。与此同时,也开始注意和关注大师级人物,如王国维、胡适、陈寅恪、陈垣、傅斯年等。直到晚年,他依然能对这些人物当年的许多事情说个没完,说:“国家有这些财富,太难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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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他的大学生活,我得到三个“旁证”。第一个是50年代在颐和园,他意外遇到同专业但高一届的同学黄现璠(1)。黄1974年1月25日的来信说,“你还像三十年前大学时期那样慷慨激昂、侃侃而谈吗?回想当年同系相处,切磋琢磨情景,言犹在耳,也宛如隔世”。第二个是20世纪70年代,我有个同事是地质学家张文佑教授的儿子,我去过他们家几次,闲谈里得知,张先生的妻子刘蕴真,也是北师大历史系毕业的,比我父亲低一年,相互熟悉。她说:“你爸爸个头高,走路轻盈,说话有口音但清晰稳重,对同学会的进步活动很热衷,大家说他像《家》《春》《秋》里的老大,爱国之心能流露出来,我们那时就相信他肯定是个国家栋梁。”还有一个是60年代初,家里突然来了位南方客人,曾是父亲的老同学,热情的叙谈中我能听出,当年两个人都有着爱国的远大抱负,父亲向他说起了韩振江的事,他听了啧啧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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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与同学会部分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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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苏秉琦:一个考古学家和他的时代 给冯玉祥讲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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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您还和冯玉祥有接触?您的历史怎么那么多事情啊。”1967年,父亲在家里要写各种材料、交代自己的历史问题,其中涉及曾去泰山和冯玉祥在一起待了两个月,我这才第一次把父亲和冯玉祥的名字联系起来。我有些懊恼地想:你怎么惹来那么多事啊?不管社会对冯玉祥怎么看,你认识他总不会是好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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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才陆续听他讲了些情况。大学三年级时,经高新亚介绍,于1933年夏季,和另外五个年轻人一起,去泰山的普照寺给冯玉祥和夫人李德全半读半讲世界史课程,整整两个月。冯玉祥点名要思想进步、受传统观念约束较小的青年人来给他讲课,并要他直率地说出自己的分析见解。父亲每星期二晚上讲,轮到别人讲时则做听客并参与讨论。每次讲课后都要在一起议论一番,古今中外畅所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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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轻人的领队,父亲记得是姓裴,后来没有联系了。但“文革”前又听说,他是地下党员被派去台湾,不料因所在地下组织被破坏而牺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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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玉祥一口的保定府口音,遇到我父亲也说乡土话,立刻拉近了距离。父亲还陪同冯玉祥一家去探望了泰山孤贫(儿)院两次,也去过冯玉祥办的小学(今冯玉祥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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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特殊的经历时间不长,但对他思想观念和世界观的成长、提升有深远影响。在他晚年,向我们子女多次称赞冯玉祥“心地的大度,眼界的宽广,对人的平和,善于倾听的态度,纯朴自然与体谅民情的心态”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成为他所敬重并深受其感染的人。父亲还记得他写的诗《我》的最后几句:“奋斗不懈,守诚守拙。此志不移,誓死抗倭。尽心尽力,我写我说,咬紧牙关,我便是我。努力努力,一点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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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3年夏,父亲和几位年轻教师在普照寺东北侧的卧云台。在他们讲课期间,冯玉祥正在此处盖房,以纪念几位烈士用。1935年,冯玉祥在此建成了“烈士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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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还说,这次讲课对于冯玉祥有正面作用,他接受了唯物史观后的一些言论即为证明。例如他在第二年竖立了两个石碑,刻有他手书的两句话,其中的一句是:“若不信辩证的唯物论则我民族不能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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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玉祥对一些御用文人的献媚取宠、见风使舵做墙头草、见利忘义等行为十分反感,这也给我父亲留下了深刻印象,说“这就给我打了预防针,更懂得了做人的尊严、人格和义气”。这种感触的由来,是和一次课后讨论时冯玉祥的激动情绪有关。说到当年在与蒋介石作战时,冯玉祥说:“哪怕我再多一个团的兵力,我也不致败下。”大家听得很入神,都记住了这句话,却也没再说什么。几天后父亲又听他们中间的一人私下说,其实在这个事情上,冯玉祥心里有个很深的隐痛,不愿意明说。原来在那次作战中,有位曾跟随他多年的干将,冯玉祥本是很赞赏他的,只是没有外露,他却突然脱逃了,冯没这个准备,以致损伤那么大。而那人脱逃的原因,只是觉得冯玉祥对他要求太严厉,对下面将领们奖赏“还不够”,因此而叛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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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还讲到,其实冯玉祥对手下都是相当民主、客气的。就是对当地的村民百姓,也很注意体察民情。他在1933年初春节前夕,看到村子里许多老乡还在为缺粮而犯愁,就给每户发放了一袋白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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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在从泰安返回北平时心情很好,路过济南时曾去趵突泉游览,并拍照留念。此后,他一直保存着那张照片,却不曾料到,此生为了探寻大汶口文化又来山东五次之多,其中有一次长达40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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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给冯玉祥泰山纪念馆的信件草稿(第1页,写于199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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