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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99755 自从“戊戌政变”和庚子八国联军入境之后,举世滔滔,目光都集中到政治改革问题。政治改革不出两种:治本的是孙中山先生的革命,主张推翻满清,成立民国;治标的是康、梁的立宪,他们要维持满清,缩小君主的权限。革命派的机关报是《民报》,我们内地学生根本看不到,只从立宪派反驳的言论里知道一些他们的意见。立宪派的机关报是梁任公先生先后主持的《清议报》、《新民丛报》、《国风报》。其中以《新民丛报》的销路为最旺,上海书坊又缩小做中箱本,以便应举的人携入考场,做时事对策的参考。我的父亲就有一部石印的《壬寅新民丛报汇编》,计16册,字虽小而清楚。我当十一二岁的时候,知识已开,常常取来诵读,最爱他气势发皇,其中有几篇(如《少年中国说》、《呵旁观者文》)都给我读得烂熟。因此,我要勇敢地肩起救国的时代使命。后来进了小学,唱歌唱到“中国男儿,中国男儿,要将双手擎天空”的时候,真觉得我身上的血和天地同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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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99761 顾颉刚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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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99763 ⋙章炳麟在日本时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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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99765 顾颉刚受了章炳麟的短期指导,感到了享有知识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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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99770 顾颉刚自传 在政治运动极热烈的当儿,独有一种杂志是讲中国学问的,名为《国粹学报》。这报系邓秋枚先生(实)所办,他也是同盟会的一分子,但他竖起的旗帜却是保存国学,这便使得一班不想革命的学问家像孙诒让、罗振玉、况周仪、郑文焯……都高兴来投稿了。然而章炳麟、刘光汉、陈去病、黄节……却是明明白白提倡春秋攘夷大义,鼓吹种族革命的,再有反元反清的一班先烈谢皋羽、郑思肖、张煌言、张家玉等等的遗著也搜来翻印,编做《国粹丛书》。报纸上时时载有他们的广告,使我心向往之。我从这些书报里既得着学问的指导,又吸收了《新民丛报》所缺少的革命的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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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99772 《国粹学报》创办于光绪三十一年乙巳,我初看到时是三十二年春天我为了烂脚在家养病的时候。那时在报上见了广告,便请父亲去买,他买回了两册,在病榻上爱玩不忍释手。可是孙仲容(诒让)、章太炎(炳麟)两位先生的文章是看不懂的,后来进了中学托人到上海买了前三年的一个全份,在校翻读,竟忘记了考试,被监学先生斥责了一顿,他以为我规避考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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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99774 过了一二年,北京又有《国学萃编》出版,也是一月两册,我按期买了。那是沈太侔先生(宗畸)集合一班诗文同好所编的,里面有陈衍、孙雄、冒广生、诸宗元诸人的作品,也常常表彰古人湮没不传的著作。我们在中学里一级有一级的报纸,都是推举能写文的做编辑,能作画的做插图,能写钢版的做缮写,能印蜡纸的做印刷,全班同学凑钱买纸,一两天出一份。我想,邓先生已组织了“国学保存会”,我就借这机会组织一个“国学研究会”罢。因此在正常的刊物之外,还找些未刊的著作油印出来,算是国学研究会的丛书。当时出版了多少种,已过三十余年记不真了,只记得《艺兰要诀》一种是在吴姑丈家里找到的,《龚半千续画诀》一种是在孙伯南先生处抄来的,这毋宁说是受的《国学萃编》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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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99776 宣统辛亥年,先有温生才刺孚琦,次有七十二烈士在广州发难,终于武昌起义,全国响应,人心动荡极了,连《国粹学报》也停刊了。喜欢钻在故纸堆里的我,受不住这强烈的刺激,回复了读《新民丛报》时代的精神,想献身于革命。可是单单种族革命还不能令我满意,我要的是社会革命,于是费了整整一年多的心力在社会党里。那时曾作一长诗,叙述胸怀,末尾数语是:“嗟尔经与史,存之有空椟;宁乖俗士心,勿污灵精目。”我确是随着革命的潮流,把五六年来向往国学的念头推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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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99778 然而民国建立之后,眼看袁世凯的反动政治一天天发挥他的专制淫威,革命元勋一个个化做了“枪头之鬼”,时代只有倒退,决无前进的希望,我那跳上九天的一颗心竟沉沦而入九渊了,这是多大的悲伤!好在那时我已听戏成癖,心想就把歌台舞榭作为我的麻醉剂罢,于是我也和一般人的人生观一样,混一天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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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99780 “章太炎先生讲学了,你去听吧!”有一天同学毛子水君(准)向我说。子水是浙江江山县人,我和他同时进北大预科乙类,非常的投契。他的学问根底是很切实的,除了学校的正式功课之外,还自己读《说文》和《仪礼》。我生性倔强,不易服从老师的指点,顺着自己的兴趣看书,又什么都喜欢,不能安心走一条路。我知道,自己的一点知识是从杂志里得来的,杂志当然杂,印在我心头的也成了杂乱无章的一大堆。我幼年看我父亲圈书,每一册都从第一页圈到末一页,心里也很羡慕,想模仿,没奈何好博的欲望总是克服不住,桌子上老是堆得高高的,想起前人有“书如青山常乱叠”的诗句,就把自己的书斋题做“叠青室”。如今碰到了子水,看他书桌上干干净净的只放一本书,读书时心不旁骛,惭愧得汗流浃背。那时适读《庄子》,立志学个好样,把这书点完,结果居然在极勉强之下做成了。这时他告诉我章先生在宣武门内化石桥共和党本部讲学的消息,问我参加不参加时,我立刻很欣快地答应。我自从读了《国粹学报》之后,仰慕章先生已历八年,如何肯放过这个机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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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99782 章先生开的是国学会,听讲的人不拘资格,只须缴费两元就可听一个月。一堂之上坐了四五十人,留着胡子的不少呢。讲学时间是在夜里,那时是民国二年的十二月,正值隆冬,我们踏雪冒风而行,天气冷得厉害,我们的知识欲热得厉害。除星期日外,每天两小时,从下午7点到9点。讲的门目,星期一至三讲文科的小学,星期四讲文科的文学,星期五讲史科,星期六讲玄科。玄科就是哲学,小学就是语言文字学。他的香烟瘾极大,不停地抽,慢慢地讲。我是读过他的《国故论衡》的,自然听得头头是道。以前我在黑暗里摸索,文字上常有看不明白的地方,尤其是音韵学方面,简直莫名其妙,现在经他口头一叙述,就成了我所享有的知识了,这是多么的快乐,又是多么的骄傲!可惜听得正在高兴的时候,章先生突然给袁政府捕去了,从此在龙泉寺里监禁了好几年,我们只面受了三星期的教导。我因写字快,堂上笔记多,整理出来,成了一册《化石停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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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99784 那时袁世凯蓄意做皇帝,特别奖励复古思想,好把中华民国改变成中华帝国,孔教会的声势浩大得很。我们在国学会里,有一夜见到墙壁上贴着一张通告,上面写道:“余主讲国学会,踵门来学之士亦云不少。本会本以开通知识,昌大国性为宗,与宗教绝对不能相混。其已入孔教会而复愿入本会者,须先脱离孔教会,庶免熏莸杂糅之病。章炳麟白。”我见了这张通告,一时摸不着头路,心想孔教会讲的是《四书》、《五经》,我们国学会讲的也有一部分是《四书》、《五经》,为什么会有熏莸之别,害得章先生要这样的深恶痛绝?停了一刻,他演讲了,他先说宗教的立场在信仰,学问的立场在研究;如果用了宗教的态度来治学问,学问决没有进步的希望;如果用了学问的态度来治宗教,那宗教也就解体了。他又说现在提倡孔教的人是别有用心的,他们正如何准备推翻国体。他于是又因康有为讲到清末的几个今文家,像王闿运、廖平等等,他们发出种种怪诞不经之论,例如解“耶稣”为父亲复生,解“墨者巨子”即十字架,解《论语》上的“君子之道斯为美”为由俄罗斯一变而至美利坚。他举出这许多想入非非的话来,我们都哄堂大笑了,想不到孔教会中竟多这样的妄人,又想不到今文经师竟会这样地闭了眼睛乱说。他于是又说到今文家的祖师董仲舒,如何会牵附阴阳五行,如何懂得求雨止雨,竟是巫师道士一流人物。我们听了,又恨起汉代的经师来了。从此以后,我心中便横梗了一个问题:如何改造经学?我准备肃清经典上的妖妄之说,建立科学性的注释,来实现章先生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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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99786 民国三年的秋天,我进了预科甲类,读的功课比乙类容易多了。我受了章先生短期的指导,读书的兴趣已提高不少,到这时候更想好好用一番功,就规定了八种书,每天点读每种几页。这八种里有《史记》、《文心雕龙》、《史通》、《文史通义》,都是旧籍中有宗旨而又有系统的作品。有夏穗卿先生(曾佑)的《中国历史教科书》(后来商务印书馆收入《大学丛书》改名《中国古代史》)。他这部书名称虽是教科书,却是他的一家言,他很有眼光,定夏以前为“传疑时代”,说桀、纣之恶太相像,一定有后人的附会,说秦皇、汉武开疆拓土是对中国有大功的人,这些话以前的人都不敢说;只有他抄录谶纬,把孔子写成一教主,是我听了章先生的讲演之后所极端反对的。有《国故论衡》,把章先生的学说重新咀嚼一下。有《大乘起信论》,是章先生玄科讲演所引起的,可惜没有人指导,竟不曾看懂。有《新旧约圣经》,是看了夏先生的书所激动的,因为他讲中国古代史时常常用《旧约》做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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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99788 那时候预科甲类的国文教师是马幼渔先生(裕藻),年三十七;文字学教师是沈兼士先生,年二十八,都是章先生的及门弟子,讲得都很切实,完全不是以前的古文先生那一套,我自然欢喜接受。马先生不完全守师说,今文家的话他也有所取。沈先生编的讲义,文句古雅,而又把篆文写做楷体,触眼有陌生的字。沈先生那时多病,常常请假,上课时声音又低,一班同学对于这门功课似乎都不及上马先生国文的兴奋。法文教师是贺之才先生,他老老实实地读讲,并不鼓励学生,所以我读法文时,就远不如上年读德文的认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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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99790 上一班的同学沈沅、傅斯年诸君发起“文学会”,出版一种杂志,命名《劝学》,请严又陵先生写了一个草书的封面。他们来拉我作文。我想,我自从受了章先生的教导,痛恨今文家的造谣,现在就来一篇骂孔教会的文章罢。当时洋洋洒洒写了一篇三千多字的《丧文论》,说《六经》是诸子所共有,不是孔子所专有,孔子是“九流”中的一家,不是地位特高的教主;现在孔教会中名为尊他,其实只是诬他。如果让他们猖狂下去,孔子的文章将不丧于匡人桓魋而必丧于孔教会,我为孔子叫屈。这篇文字,措辞激烈,驾章先生《驳建立孔教议》而上之。傅君主张放在第一篇,但同学们不敢,他们拿给一位地理教师扬州桂老先生看,他老人家看了大惊,说:“这种东西哪里可以印出来!”于是他们送回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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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99792 想不到就在那年冬天,我碰到了一个厄运。中学同学吴奎霄君和我一起考进北大,始终同住一个房间,那时是住在东斋辰字九号。我和他一样爱看戏,不过我喜博,他喜精;我著有《论剧记》,他也写了一本《剧屑》。每天夜里,他工作到10点钟睡了,我却仗着身体支持得下,多看些书报,早到12点,迟到一两点,方才上床。有一夜,他已入梦,我还在翻书,忽然满屋子里腾满了烧布的臭气。我疑心火炉子掉出的煤烧着了衣服,起身检视,毫无迹象。心想,或者间壁房里烧着了什么吧,开门出来,左右走了一道,人声已寂,月明如水,也闻不到特殊的气息。回到屋里,臭味依然。我怕了,因为依照家乡的传说,这是鬼来的征象,叫做“布毛臭”。书既看不下去,就提早睡了。约莫过了十天,奎霄的一位亲哥哥奎文忽然在法政学校里得了猩红热,送进医院。奎宵得信后到医院陪伴他,隔了两天,自己带病回来了。陪伴他的当然是我,看到他病势甚急,请医回来诊视。医生送温度表到他嘴边,他还张口衔着,可是医生没出门,他已咽了气。这时大祸临头,除了跺脚之外再有什么办法!只得一面报告斋务处,移尸到东斋门口会客室里,一面通知几位同乡,并请他们借钱买棺木。这是一个大冷天,是北平稀有的冷天,生了火炉还在零下,夜班警察冻死了不少。我穿着薄薄的大衣,奔走各处,马路上已不见洋车,铺门紧闭,回来时右手的大拇指为了露在衣外,冻僵了,无论用什么方法醒不过来;过了好多天才渐渐重温,可是指甲指皮都是脱落重生。我和奎霄七年友谊,近两年同出同归,情分尤为亲密,如今他突然死去,好像砍去我一半身子似的,伤痛到极点,友人说我近于疯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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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99794 家中知道我逢了一场大难,怕我也病,急速催我回家度岁。在家里休息了一时,春间回到校里,就住在译学馆乙字宿舍(这所房子在工字楼之南,后来拆去),和朱孔平君(曜西)同室。孔平是子水的同乡,章先生的国学会是我们三人一起去的,相处很投合。不幸的是,我到校不久就病了,好多天不下大便,热度不降。北大的校医有中医、有西医,西医不甚管事,我的病是一位中医看的,他说这病是春温。一病病了一个多月,足足五候伤寒。孔平笃于友谊,随时看护。为了怕我寂寞,常常讲故事给我听。我还没起床时,校中已举行学年考试。上一学期,我在四十人的班里考了第八,成绩总算不坏,但到这时榜上又无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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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99796 病后隔了些时,把身体将养得差不多,才回南去。可是到家半月,病又重发。虽是只有两候伤寒,却像宣布死刑似的,浑身失去了力量,连说话都发不出声音来了。七十余岁的祖母用了全副精力来护持我,父亲从杭州赶回来,坐在我床前,看我危险的情形,出来叹气道:“我只有这一个儿子,他死了,我如何活得成!”所幸天不绝我,竟慢慢地挽了回来,补养半年才恢复健康。不过从此犯了盗汗,睡眠也艰难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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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99798 既经一病半年,旷了一学期的课,索性休学一年。在这一年中,我可自由了,我可以顺了我的兴趣来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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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99800 苏州本是文化中心,旧书版刻最多。太平天国战事中虽说受了一次大大的损失,可是遗留的尚不少。自从废止科举设立学校之后,大家误会,以为这些东西再也用不着了,旧书肆的生意便一天差似一天。观前街的书铺子,在光复前后十年之中,看它一个个由旧转新,洋装本替代了线装本的市场,连卖佛经善书的琉璃经房也经营教科书和小说了。只有护龙街上来青阁等几家是专买旧书的,没有改样子。我这时养病在家,这几家便少不了我的足迹。我很想追踪清代学者,努力于古文籍的考订,因为他们的工作还不曾完成,而他们的方法却是够精密的,我们要对得起我们的先民,便不该任它半途而废。为要认识清代学者工作的园地的实况,所以我就把他们的著作名目汇集拢来,以人为单位,无论他们的书已成未成,已刻未刻,都集录在一块,别的书中如有对于某人著作批评了的,也把这些批评抄辑到某人著作之下,使得这书的意义和价值开卷即知。我的工作的根据是《四库总目》、《汇刻书目》、《书目答问》、《先正事略》,各家文集,加上各图书馆的书目、上海各书肆的书目,以及报纸上的广告。这工作做了一年,约得三百家,订成二十册,名为《清代著述考》。此外又作清代学者的《师承表》、《籍望表》,看出他们所受的时代和地域的影响,作为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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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99802 那时北大本科也收同等学力的学生。我想,我进了预科两年,总没有经过学年考试,或者我没有在预科毕业的福分吧?我似乎可用同等学力的名义去考本科。我知道文科的入学考试是不需考数、理、化的,却需试心理学和论理学,于是我把严又陵先生的《名学浅说》和他翻译的《穆勒名学》细细地看,因而再读他著译参半的《天演论》,越读越有兴趣,我决计考取之后进哲学系了。民国五年夏天,我又到上海寰球学生会报了名。预科没有毕业,照章是不该考本科的,所以我在报名单上改了名。我出生时,祖父为我算命,命里缺土缺金,我的排行是“诵”字,因此起名为诵坤,字曰铭坚。稍长,我的父亲取名字相反的古义(例如孔子弟子子夏名商,子贡名赐),又起了一个号叫颉刚。我在预科里用的是诵坤,到这时就改用了颉刚。学历呢,不好写北大预科,但填“自修”二字。监考的还是那位代理校长胡先生,我见了他装做不认识。考题发下,文义很深,国文题竟考到了《尔雅》上,幸亏我还能敷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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