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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国成立后,曹宝禄积极参加曲艺改革工作,热情演唱新曲目。1951年到1952年,先后两次参加赴朝鲜慰问团,任曲艺服务大队副队长。20世纪50年代初,主持排演曲艺剧《柳树井》,培养了一批青年演员,奠定了北京曲剧的基础。1952年,担任新组建的北京市曲艺团二团的团长和前门小剧场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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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市曲艺团二团以曲剧演出为主。曲剧,是建国初期由曹宝禄、尹福来、魏喜奎、孙砚琴等老艺术家以发展拆八角鼓的形式,并以单弦牌子曲为基调创作产生的新剧种,是北京特有的地方戏。北京曲剧一经创作产生,就受到了群众的欢迎。当时正值新婚姻法颁布,这部婚姻法可以说让人们的思想起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1952年,为了歌颂新婚姻法,人民艺术家老舍特地编写了剧作《柳树井》,上演后,受到各方面的重视,并得到群众的认可与好评。在老舍的提议下,此种演出形式被定名为“北京曲剧”。北京曲剧以擅演“清装戏”和“现代戏”而著称,风格新颖,表演朴实,演唱清晰易懂,生活气息浓郁。唱腔以单弦牌子曲为主,兼收北方鼓曲和民间说唱,因而韵味独特。老舍认为:“这是用北京土生土长的曲艺来演的戏,填补了北京地方戏的空白。”当时的北京市市长彭真也认为,应该给这个新剧种一个固定的演出场所,以利其发展。但因曲剧刚刚问世,不宜在大型剧场演出,便决定在广德楼旧址上修建一家仅容400名观众的小型戏院演出曲剧,戏院定名为“前门小剧场”。1955年,前门小剧场建成,经理由曹宝禄担任。广德楼在大栅栏街西口路北,清末民初,是当时京城经营最火、人气最旺的戏园子。戏园舞台坐东朝西,宽深均为六米,高五米,十分气派。当时很多名角都纷纷到这里演出。京剧名家荀慧生就是在广德楼戏园成名的。1909年,百代公司为杨小楼先生拍的《金钱豹》黑白电影,也是在这里取景的。20世纪40年代,一场大火将广德楼化为灰烬。前门小剧场建成后,因曲剧《杨乃武与小白菜》以及接续排演的《啼笑因缘》越演越火,小剧场的名气也越来越大。“文革”后,前门小剧场改称北京曲艺厅。最近几年,广德楼重修,剧场内设有200多个茶座,已远不如昔日的恢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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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代,是曹宝禄在艺术和事业上最为辉煌的时期。他在完成繁重的演出与整理传统曲目之余,还热衷于社会公益事业,并担任北京曲艺杂技联合会理事长,还曾任中国曲艺研究会理事。在我收藏的资料中,有一份1956年11月5日,北京京(剧)、评(剧)、曲(曲艺)联席会常务委员会紧急会议的记录,会议的内容是北京戏曲界抗议英法侵略埃及。会议地点就在曹宝禄任经理的前门小剧场,由曹宝禄先生主持。会议通过了关于英法侵略埃及的抗议书及向埃及人民的慰问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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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曹宝禄充满了激情,快乐地工作着的时候,他因在1957年的“鸣放”中放了不少“炮”,被划为“右派”,停止演出。他被安排在前门小剧场门口卖糖葫芦,以示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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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艺界开展的“鸣放运动”,是中共中央1957年在《人民日报》4月27日发出《关于整风运动的指示》之后开始的。《关于整风运动的指示》决定在全党开展以反对官僚主义、宗派主义和主观主义为内容的整风运动,号召党外人士“鸣放”,鼓励群众提出自己的想法、意见,也可以给共产党和政府提意见,帮助共产党整风。在此一年前,文艺界已学习贯彻了中宣部部长陆定一向知识分子作的题为《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讲话,“提倡在文学艺术工作和科学研究工作中有独立思考的自由,有辩论的自由,有创作和批评的自由,有发表自己的意见、坚持自己的意见和保留自己的意见的自由。”在这个背景下,各界人士,主要是知识分子开始向党和政府表达意见或改进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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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北京曲艺界联合会主委、全国曲艺研究会理事、北京市曲艺二团的团长和北京市人民代表的曹宝禄,经过了党和政府的培养帮助,自然不愿在这次的运动中落后,他平时就以敢说、敢做、敢担当在曲艺界闻名。在此次的“鸣放”中,他动员、组织全团人员学习讨论,带头“鸣放”,积极投入帮助党整风的运动中,对于曲艺界出现的某些领导的瞎指挥、有些党员起不到典型引路的作用等不尽人意的问题,一股脑“放”了出来。他确实感到了痛快,也期望通过这次的整风改变曲艺界的乱象。或许是他说得过头了,或许是有泄私愤的情绪,结果是引火烧身,他被划为“右派”,先是被撤销了“曲剧团团长、前门小剧场经理”的职务,演出也被停止了。之后又被撤销“北京市曲艺协会主委、全国曲研会理事及人民代表、政协委员”等职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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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曹宝禄究竟说了些什么?为什么给他戴上了“右派分子”的帽子呢?我在一册北京市文化局保存的1957年8月起至1958年5月的“右派分子”材料中,找到了曹宝禄《主要右派言行》和《右派分子曹宝禄反党反社会主义言行》两份材料。据曹宝禄《主要右派言行》,他的“右派”言论共四个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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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污蔑新社会不如旧社会。他认为艺人的生活比解放前降低了,并在农工民主党召开的放火座谈会上说:“过去挨了打还能骂,今天挨了打都不能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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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鸣放时曾说:“憋了十来年不能不放,就是拿我当反革命分子,我也要放,解放几年来政府一直拿我当贼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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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煽动艺人向党进攻。说:“什么牢骚都可以发,再要不诉苦,机会就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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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恶性地发展民盟盟员九人,借此与党对抗。他说:“工农入党,知识分子只有入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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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以上言行,群众讨论一致认为曹宝禄是“右派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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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份1958年8月28日北京市文化局整理的《右派分子曹宝禄反党反社会主义言行》,共七页,罗列曹宝禄的主要右派言行有四条:一、一贯仇视党,仇视共产党员。二、煽动曲艺演员向党进攻。三、挑拨离间,造谣生事。四、排挤干部,破坏工作。这四条,都有同仁揭发的“口供”。如第一条中有,“据白凤鸣反映,当白为了与曹搞好团结时对曹说:‘我们若因搞不好团结而使曲艺搞不好的话,我们就成了罪人了。’曹当即回答说:‘罪人是您,搞垮曲艺的是共产党。’”在第二条“煽动曲艺演员向党进攻”中,证据也来源于同仁的揭发,“据刘司昌、关学曾反映,鸣放开始后,曹就动员群众向政府发牢骚,说:‘什么牢骚都可以发。’又说:‘我要大鸣大放,我憋了十来年了,不能不放了,就是拿我当反革命分子我也要放。’……又据顾荣甫、乔戈星反映:在大鸣大放期间曲研会召开的座谈会上,顾荣甫发言不多,会后曹对顾说:‘兄弟,怎么搞的呀,怎么到了放炮的时候你就没有炮药了呢!你都快把我急死了。’又据关学曾反映,曹曾恶意地把文艺工作者分为四等:一、电影话剧演员;二、京剧演员;三、评剧演员;四、曲艺演员。企图让曲艺演员对政府不满……”第三条是说曹宝禄“挑拨离间,造谣生事”。具体的例子不多,最重要的是曹在一次曲研会上挑拨曲艺艺人对政府的不满,说:“京剧老艺人金仲仁死后,政府给了3000元,而曲艺老艺人王祯禄死后政府就不管了。”最后一条是“排挤干部,破坏工作”。这一条主要反映曹宝禄不希望政府干预曲艺团的工作,他对文化局派去的不懂业务的党员干部“采取讽刺、挖苦和排挤的方法”。其实,只要认真分析,以《关于整风运动的指示》和《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讲话来对照曹宝禄那时的言论,尽管有的过于刻薄,但总体还是符合文件精神的。他所举的例子,有的也是符合实际的。比如他把文艺工作者分为四等,就很符合实际。以1954年北京市文化局对京剧、评剧和曲艺、杂技演员的评级为例,京剧演员中的一等旦有:梅兰芳、程砚秋、尚小云、荀慧生、张君秋、吴素秋、赵燕侠、筱翠花(于连泉)、李多奎、孙甫亭;一等生有:马连良、谭富英、杨宝森、奚啸伯、李万春、姜妙香;一等净有:郝寿臣、裘盛戎、侯喜瑞;一等丑有:马富禄;音乐一等有:杨宝忠、杭子和、李慕良、王少卿、裴世长、谭世秀、徐兰沅。总计27位。曲艺一等演员有:连阔如、荣剑尘、侯宝林、白凤鸣、曹宝禄、魏喜奎、高凤山、孙艳琴、谭凤元、顾荣甫、韩德福;武术、杂技一等有:张宝忠(武术)、訾吉发(杂技)、宝善林(掼跤)、孟宪有(艺名快手刘,戏法)、曹鹏飞(杂技)、彭云起(马术)。各行当共17位。从工资待遇上,京剧演员要高于曲艺演员。以马连良先生与侯宝林先生为例,同为文艺一等演员,1957年前后,马先生月薪1020元,侯先生则为335元。同为京剧演员的谭富英是900元,张君秋是870元,裘盛戎是840元,均高于侯宝林。在政治待遇、社会地位上,也有区别,当然这里有历史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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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被戴上“右派分子”的帽子后,曹宝禄是“见人矮三分”,有的曲艺演员以前曾被他讥讽过,现在和他打照面时,曹先生总是先笑脸相迎,然后说声对不起。大多数与曹宝禄共事过的艺人了解他,知道他的脾气,还像往常一样来往。像连阔如先生还为他说话,因而受到牵连。几年后,曹宝禄成了“摘帽右派”,恢复演出,与弦师韩德福合作,致力于改革梅花大鼓的曲调与表演,创立男女对唱新梅花调,与青年演员刘淑慧合作演出《韩湘子上寿》《玉玲珑》等,取得显著成就。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曹宝禄先生再次受到冲击,还被作为专政对象送到南口农场和天堂河农场劳动改造。1978年后,曹宝禄重获政治生命,作为曲艺代表参加了第四次全国文艺工作者代表大会。他有了“枯木逢春”的感觉,虽然已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且时常患病住院,但仍坚持与学生、徒弟和票界朋友切磋技艺,直到1988年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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撂地儿:40位天桥老艺人的沉浮命运 架冬瓜:滑稽大鼓与贫穷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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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7年,架冬瓜加入北平曲艺公会时的照片,时年57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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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冬瓜(1888或1889—?),北京人,满族。本名叶德霖,艺名架冬瓜,民国时期著名的滑稽大鼓艺人,与老倭瓜(崔子明)、大茄子(杜玉衡)、山药蛋(富少舫)齐名。太平公司曾灌制他的《丑妞出阁》唱片两面流传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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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冬瓜是民国时期天桥著名滑稽大鼓艺人叶德霖的艺名。在许多有关民国期间天桥艺人的书籍资料中,总会提到他的艺名架冬瓜和他表演的绝技滑稽大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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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社会在天桥卖艺的,照侯宝林大师的话说,都是些穷人,只有穷人才去学艺卖艺。故而有许多艺人,即使有了些名气,社会地位也不高。有的连真名实姓都没留下来,只留下个艺名,籍贯、生卒年也不见记载。架冬瓜的情况大体如此。我在《北平市曲艺公会1947年会员名册》上,查看到架冬瓜的一张小照片和一行简单的履历。从照片上看,他的头脸不大,却是很喜兴的一个老头儿。履历所注,他的籍贯是北京,那个时候,叫北平。那一年他57岁,住在崇外南岗子五号。按此推断,架冬瓜大约出生于1888年或1889年,因旧时有的人出生日,或按阴历,或按阳历,有所不同,但虚岁不能大于实际年龄两岁。他姓叶,又是北京人,还是博古通今、演技超凡的艺人,由此亦可推断,他应是满族旗籍。清入关前,满族人没有汉姓,也不起汉名。入关和汉族人杂居后,满族人的名字还勉强能用。满族人的姓,汉族人听不懂也记不住,双方都感到别扭。清康熙初年,在北京设一个临时机构,名“译姓馆”,把满族人的姓全部改成汉姓。如“章佳”为“张”(又为“尹”),“完颜”为“王”,“纳兰”为“李”,“依尔根觉罗”为“赵”,“瓜尔佳”为“关”,“佟佳”为“佟”,“索齐勒”为“索”,“爱新觉罗”为“金”,“叶赫那拉”为“叶”“那”,等等。辛亥革命后,满族人一度受歧视,许多满族人已改汉姓,干脆登记“民族”时也说自己是汉族了,乃至到了后辈儿孙,连自家的老姓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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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冬瓜所表演的滑稽大鼓是京韵大鼓的一个支派,约于1920年前后形成。滑稽大鼓一派的创始人是张云舫,又名张允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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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张云舫先生,出生于1877年,北京的满族旗籍,大概是满洲镶黄旗章佳氏后裔。他家住北京三旗营,是“皇粮张”的后裔,在皇粮仓中当差有年。正当他壮年拉家带口的时候,清朝垮了,进入了民国。和众多的八旗子弟一样,他要靠自己挣钱养家了,可养尊处优、玩耍惯了,没有其他的本事,但也不能喝西北风去呀。好在他读过书,有一定的文学功底,心性灵敏,早年还是八角鼓票友,于是一跺脚,下海作艺,在北京天桥等各杂耍园子演唱京韵大鼓。那时候,在北京唱京韵大鼓已有很大名声的有刘宝全和白云鹏等。张云舫嗓音虽窄却绰有余韵,且善于表演,自知天赋不如同时唱京韵大鼓的刘宝全等人,难以与他们抗衡,便根据自己的条件对京韵大鼓进行了别开生面的艺术创造。他发挥自己有文化、读书多、阅历广的特点,以北京市井风俗、社会新闻为题材,自编自演,其音乐唱腔基本上与京韵大鼓相同,但曲目内容全为滑稽可笑和寓意讽刺的故事。他还整理了许多流传下来的鼓词,故事内容大体不变,增加了一些诙谐幽默、俗不伤雅的词语,自己称为“改良大鼓”。他在创编和表演时,特别考虑到自己的嗓音条件而扬长避短,躲开高音区,设计出字多腔少、说多于唱、小巧俏皮的新唱腔,把吐字、发声、表情融为一体,给人以亲切风趣、灵活幽默之感。他在所演曲目的开场白上也别开生面,多用自编的自嘲诗或现挂,以抓包袱,不落套。因其在表演上注重表情动作,刻意模拟,并且怪声怪调,滑稽百出,被人称为滑稽大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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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云舫改编的传统鼓曲,他的弟子们传唱的很多,最有影响的有《蓝桥会》《蒋干盗书》等曲目。《蓝桥会》是张云舫根据民间传说改编的。剧情是:韦郎保和贾玉珍是集贤庄上的邻居,青梅竹马时即已情投意合。后来遭逢兵乱,两个人离散了。贾玉珍给强人卖给蓝家,改名蓝玉莲,被迫做了童养媳,丈夫只有13岁,公婆把她当奴隶。贾玉珍日夜想念韦郎保,却始终没有他的音讯。一天,贾玉珍挑水来到蓝桥上,遇到了她朝思暮想的爱人韦郎保。久别重逢,他们约定当晚三更时分在蓝桥相会,一起远走高飞。夜晚,韦郎保应约来到蓝桥时,想不到山洪暴发,为了坚守信约,他死抱着蓝桥不肯离去。等玉珍摆脱了公婆的监视赶到蓝桥时,韦郎保早被淹死了。贾玉珍满怀悲愤也纵身跃入水中,兑现了两人忠诚不渝的信约。下面是张云舫改编的《蓝桥会》中的二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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