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600117e+09
1706001170 曲艺界开展的“鸣放运动”,是中共中央1957年在《人民日报》4月27日发出《关于整风运动的指示》之后开始的。《关于整风运动的指示》决定在全党开展以反对官僚主义、宗派主义和主观主义为内容的整风运动,号召党外人士“鸣放”,鼓励群众提出自己的想法、意见,也可以给共产党和政府提意见,帮助共产党整风。在此一年前,文艺界已学习贯彻了中宣部部长陆定一向知识分子作的题为《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讲话,“提倡在文学艺术工作和科学研究工作中有独立思考的自由,有辩论的自由,有创作和批评的自由,有发表自己的意见、坚持自己的意见和保留自己的意见的自由。”在这个背景下,各界人士,主要是知识分子开始向党和政府表达意见或改进建议。
1706001171
1706001172 作为北京曲艺界联合会主委、全国曲艺研究会理事、北京市曲艺二团的团长和北京市人民代表的曹宝禄,经过了党和政府的培养帮助,自然不愿在这次的运动中落后,他平时就以敢说、敢做、敢担当在曲艺界闻名。在此次的“鸣放”中,他动员、组织全团人员学习讨论,带头“鸣放”,积极投入帮助党整风的运动中,对于曲艺界出现的某些领导的瞎指挥、有些党员起不到典型引路的作用等不尽人意的问题,一股脑“放”了出来。他确实感到了痛快,也期望通过这次的整风改变曲艺界的乱象。或许是他说得过头了,或许是有泄私愤的情绪,结果是引火烧身,他被划为“右派”,先是被撤销了“曲剧团团长、前门小剧场经理”的职务,演出也被停止了。之后又被撤销“北京市曲艺协会主委、全国曲研会理事及人民代表、政协委员”等职务。
1706001173
1706001174 那么,曹宝禄究竟说了些什么?为什么给他戴上了“右派分子”的帽子呢?我在一册北京市文化局保存的1957年8月起至1958年5月的“右派分子”材料中,找到了曹宝禄《主要右派言行》和《右派分子曹宝禄反党反社会主义言行》两份材料。据曹宝禄《主要右派言行》,他的“右派”言论共四个方面:
1706001175
1706001176 一、污蔑新社会不如旧社会。他认为艺人的生活比解放前降低了,并在农工民主党召开的放火座谈会上说:“过去挨了打还能骂,今天挨了打都不能骂。”
1706001177
1706001178 二、鸣放时曾说:“憋了十来年不能不放,就是拿我当反革命分子,我也要放,解放几年来政府一直拿我当贼防。”
1706001179
1706001180 三、煽动艺人向党进攻。说:“什么牢骚都可以发,再要不诉苦,机会就错过了。”
1706001181
1706001182 四、恶性地发展民盟盟员九人,借此与党对抗。他说:“工农入党,知识分子只有入盟。”
1706001183
1706001184 根据以上言行,群众讨论一致认为曹宝禄是“右派分子”。
1706001185
1706001186 另一份1958年8月28日北京市文化局整理的《右派分子曹宝禄反党反社会主义言行》,共七页,罗列曹宝禄的主要右派言行有四条:一、一贯仇视党,仇视共产党员。二、煽动曲艺演员向党进攻。三、挑拨离间,造谣生事。四、排挤干部,破坏工作。这四条,都有同仁揭发的“口供”。如第一条中有,“据白凤鸣反映,当白为了与曹搞好团结时对曹说:‘我们若因搞不好团结而使曲艺搞不好的话,我们就成了罪人了。’曹当即回答说:‘罪人是您,搞垮曲艺的是共产党。’”在第二条“煽动曲艺演员向党进攻”中,证据也来源于同仁的揭发,“据刘司昌、关学曾反映,鸣放开始后,曹就动员群众向政府发牢骚,说:‘什么牢骚都可以发。’又说:‘我要大鸣大放,我憋了十来年了,不能不放了,就是拿我当反革命分子我也要放。’……又据顾荣甫、乔戈星反映:在大鸣大放期间曲研会召开的座谈会上,顾荣甫发言不多,会后曹对顾说:‘兄弟,怎么搞的呀,怎么到了放炮的时候你就没有炮药了呢!你都快把我急死了。’又据关学曾反映,曹曾恶意地把文艺工作者分为四等:一、电影话剧演员;二、京剧演员;三、评剧演员;四、曲艺演员。企图让曲艺演员对政府不满……”第三条是说曹宝禄“挑拨离间,造谣生事”。具体的例子不多,最重要的是曹在一次曲研会上挑拨曲艺艺人对政府的不满,说:“京剧老艺人金仲仁死后,政府给了3000元,而曲艺老艺人王祯禄死后政府就不管了。”最后一条是“排挤干部,破坏工作”。这一条主要反映曹宝禄不希望政府干预曲艺团的工作,他对文化局派去的不懂业务的党员干部“采取讽刺、挖苦和排挤的方法”。其实,只要认真分析,以《关于整风运动的指示》和《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讲话来对照曹宝禄那时的言论,尽管有的过于刻薄,但总体还是符合文件精神的。他所举的例子,有的也是符合实际的。比如他把文艺工作者分为四等,就很符合实际。以1954年北京市文化局对京剧、评剧和曲艺、杂技演员的评级为例,京剧演员中的一等旦有:梅兰芳、程砚秋、尚小云、荀慧生、张君秋、吴素秋、赵燕侠、筱翠花(于连泉)、李多奎、孙甫亭;一等生有:马连良、谭富英、杨宝森、奚啸伯、李万春、姜妙香;一等净有:郝寿臣、裘盛戎、侯喜瑞;一等丑有:马富禄;音乐一等有:杨宝忠、杭子和、李慕良、王少卿、裴世长、谭世秀、徐兰沅。总计27位。曲艺一等演员有:连阔如、荣剑尘、侯宝林、白凤鸣、曹宝禄、魏喜奎、高凤山、孙艳琴、谭凤元、顾荣甫、韩德福;武术、杂技一等有:张宝忠(武术)、訾吉发(杂技)、宝善林(掼跤)、孟宪有(艺名快手刘,戏法)、曹鹏飞(杂技)、彭云起(马术)。各行当共17位。从工资待遇上,京剧演员要高于曲艺演员。以马连良先生与侯宝林先生为例,同为文艺一等演员,1957年前后,马先生月薪1020元,侯先生则为335元。同为京剧演员的谭富英是900元,张君秋是870元,裘盛戎是840元,均高于侯宝林。在政治待遇、社会地位上,也有区别,当然这里有历史的原因。
1706001187
1706001188 自从被戴上“右派分子”的帽子后,曹宝禄是“见人矮三分”,有的曲艺演员以前曾被他讥讽过,现在和他打照面时,曹先生总是先笑脸相迎,然后说声对不起。大多数与曹宝禄共事过的艺人了解他,知道他的脾气,还像往常一样来往。像连阔如先生还为他说话,因而受到牵连。几年后,曹宝禄成了“摘帽右派”,恢复演出,与弦师韩德福合作,致力于改革梅花大鼓的曲调与表演,创立男女对唱新梅花调,与青年演员刘淑慧合作演出《韩湘子上寿》《玉玲珑》等,取得显著成就。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曹宝禄先生再次受到冲击,还被作为专政对象送到南口农场和天堂河农场劳动改造。1978年后,曹宝禄重获政治生命,作为曲艺代表参加了第四次全国文艺工作者代表大会。他有了“枯木逢春”的感觉,虽然已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且时常患病住院,但仍坚持与学生、徒弟和票界朋友切磋技艺,直到1988年离世。
1706001189
1706001190
1706001191
1706001192
1706001193 撂地儿:40位天桥老艺人的沉浮命运 [:1706000805]
1706001194 撂地儿:40位天桥老艺人的沉浮命运 架冬瓜:滑稽大鼓与贫穷的一生
1706001195
1706001196
1706001197
1706001198
1706001199 1947年,架冬瓜加入北平曲艺公会时的照片,时年57岁
1706001200
1706001201 架冬瓜(1888或1889—?),北京人,满族。本名叶德霖,艺名架冬瓜,民国时期著名的滑稽大鼓艺人,与老倭瓜(崔子明)、大茄子(杜玉衡)、山药蛋(富少舫)齐名。太平公司曾灌制他的《丑妞出阁》唱片两面流传后世。
1706001202
1706001203 架冬瓜是民国时期天桥著名滑稽大鼓艺人叶德霖的艺名。在许多有关民国期间天桥艺人的书籍资料中,总会提到他的艺名架冬瓜和他表演的绝技滑稽大鼓。
1706001204
1706001205 旧社会在天桥卖艺的,照侯宝林大师的话说,都是些穷人,只有穷人才去学艺卖艺。故而有许多艺人,即使有了些名气,社会地位也不高。有的连真名实姓都没留下来,只留下个艺名,籍贯、生卒年也不见记载。架冬瓜的情况大体如此。我在《北平市曲艺公会1947年会员名册》上,查看到架冬瓜的一张小照片和一行简单的履历。从照片上看,他的头脸不大,却是很喜兴的一个老头儿。履历所注,他的籍贯是北京,那个时候,叫北平。那一年他57岁,住在崇外南岗子五号。按此推断,架冬瓜大约出生于1888年或1889年,因旧时有的人出生日,或按阴历,或按阳历,有所不同,但虚岁不能大于实际年龄两岁。他姓叶,又是北京人,还是博古通今、演技超凡的艺人,由此亦可推断,他应是满族旗籍。清入关前,满族人没有汉姓,也不起汉名。入关和汉族人杂居后,满族人的名字还勉强能用。满族人的姓,汉族人听不懂也记不住,双方都感到别扭。清康熙初年,在北京设一个临时机构,名“译姓馆”,把满族人的姓全部改成汉姓。如“章佳”为“张”(又为“尹”),“完颜”为“王”,“纳兰”为“李”,“依尔根觉罗”为“赵”,“瓜尔佳”为“关”,“佟佳”为“佟”,“索齐勒”为“索”,“爱新觉罗”为“金”,“叶赫那拉”为“叶”“那”,等等。辛亥革命后,满族人一度受歧视,许多满族人已改汉姓,干脆登记“民族”时也说自己是汉族了,乃至到了后辈儿孙,连自家的老姓也不知道了。
1706001206
1706001207 架冬瓜所表演的滑稽大鼓是京韵大鼓的一个支派,约于1920年前后形成。滑稽大鼓一派的创始人是张云舫,又名张允芳。
1706001208
1706001209 这位张云舫先生,出生于1877年,北京的满族旗籍,大概是满洲镶黄旗章佳氏后裔。他家住北京三旗营,是“皇粮张”的后裔,在皇粮仓中当差有年。正当他壮年拉家带口的时候,清朝垮了,进入了民国。和众多的八旗子弟一样,他要靠自己挣钱养家了,可养尊处优、玩耍惯了,没有其他的本事,但也不能喝西北风去呀。好在他读过书,有一定的文学功底,心性灵敏,早年还是八角鼓票友,于是一跺脚,下海作艺,在北京天桥等各杂耍园子演唱京韵大鼓。那时候,在北京唱京韵大鼓已有很大名声的有刘宝全和白云鹏等。张云舫嗓音虽窄却绰有余韵,且善于表演,自知天赋不如同时唱京韵大鼓的刘宝全等人,难以与他们抗衡,便根据自己的条件对京韵大鼓进行了别开生面的艺术创造。他发挥自己有文化、读书多、阅历广的特点,以北京市井风俗、社会新闻为题材,自编自演,其音乐唱腔基本上与京韵大鼓相同,但曲目内容全为滑稽可笑和寓意讽刺的故事。他还整理了许多流传下来的鼓词,故事内容大体不变,增加了一些诙谐幽默、俗不伤雅的词语,自己称为“改良大鼓”。他在创编和表演时,特别考虑到自己的嗓音条件而扬长避短,躲开高音区,设计出字多腔少、说多于唱、小巧俏皮的新唱腔,把吐字、发声、表情融为一体,给人以亲切风趣、灵活幽默之感。他在所演曲目的开场白上也别开生面,多用自编的自嘲诗或现挂,以抓包袱,不落套。因其在表演上注重表情动作,刻意模拟,并且怪声怪调,滑稽百出,被人称为滑稽大鼓。
1706001210
1706001211 张云舫改编的传统鼓曲,他的弟子们传唱的很多,最有影响的有《蓝桥会》《蒋干盗书》等曲目。《蓝桥会》是张云舫根据民间传说改编的。剧情是:韦郎保和贾玉珍是集贤庄上的邻居,青梅竹马时即已情投意合。后来遭逢兵乱,两个人离散了。贾玉珍给强人卖给蓝家,改名蓝玉莲,被迫做了童养媳,丈夫只有13岁,公婆把她当奴隶。贾玉珍日夜想念韦郎保,却始终没有他的音讯。一天,贾玉珍挑水来到蓝桥上,遇到了她朝思暮想的爱人韦郎保。久别重逢,他们约定当晚三更时分在蓝桥相会,一起远走高飞。夜晚,韦郎保应约来到蓝桥时,想不到山洪暴发,为了坚守信约,他死抱着蓝桥不肯离去。等玉珍摆脱了公婆的监视赶到蓝桥时,韦郎保早被淹死了。贾玉珍满怀悲愤也纵身跃入水中,兑现了两人忠诚不渝的信约。下面是张云舫改编的《蓝桥会》中的二段:
1706001212
1706001213 晚饭没吃他愣说不饿,口中干渴懒把茶喝。叽叽咕咕的蚁转磨,嘟嘟囔囔的把鬼话说。昏昏沉沉和衣而卧,却翻来覆去把饼来折。一心尽想了佳人待我情义她怎么那么热,她言投语对说话透透柔合。人实儿俊巧模样儿真出特,头脑脚梢利利落落。未曾说话先跟我乐,待我的情儿她总算不薄。她叫我蓝桥相会早早儿去,别等到黑天没火话儿不好说。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能够教他错过,今夜晚会一会美貌的女娇娥总算没有白活。为何今天太阳你还不落,单等之我手拿竹竿子把你拨落。他把太阳爷魂魄都给吓破,晃晃悠悠直把脖儿缩。好容易阿弥陀佛红日落,金乌西坠滚滚落在山坡。韦公子出离古洞山环绕过,猛抬头瞧一瞧阴云照月月照蓝河。蒙蒙暗暗蓝桥一座,这个公子在蓝桥左右细看明白,桥南边找遍了桥北边没,不见佳人蓝氏女娇娥。
1706001214
1706001215 滑稽大鼓如同京剧中的丑行,滑稽诙谐,可又不能过火,过火了使观者觉得你矫揉造作,还不能太过庸俗粗鄙。纵观京剧自徽班进京起,生、旦两行名家辈出,远的不说了,以民国后期为例,生行有前后四大须生,他们分别是:余叔岩、言菊朋、高庆奎、马连良、谭富英、杨宝森、奚啸伯。而在前四大须生和后四大须生中,马连良均榜上有名;四大名旦有梅兰芳、尚小云、程砚秋、荀慧生;与四大名旦同期的还有筱翠花和李多奎;之后又有四小名旦李世芳、毛世来、张君秋、宋德珠。而丑行有一定造诣者则不多见,清代最著名的也就一个刘赶三。他演丑婆戏,誉满京师,各戏园争相邀聘。为生活计,刘赶三曾赶场至城外三庆班、东四牌楼景泰园及隆福寺街泰华园三处演出,梨园同行因此为他起绰号“赶三”,以嘲讽之。刘非但不介意,索性改艺名为刘赶三。民国以来,人们记得住名字的京剧丑行名家也就是萧长华了。
1706001216
1706001217 滑稽大鼓出现的历史不长,因演唱滑稽大鼓不仅要具备大鼓艺人的基本素质、娴熟的台上经验,此外还要有能言善辩的本事,和引人发笑的形体语言。难度之大,不言而喻,因此数十年来跻身于滑稽大鼓之列并有成就者,屈指不过四人,都是张氏弟子,他们是老倭瓜(崔子明)、大茄子(杜玉衡)、山药蛋(富少舫)和架冬瓜(叶德霖)四人。这四个师兄弟,只有富少舫和叶德霖留下了影像,杜玉衡的生平资料,存世甚少,生卒年不详;富少舫本名富德山,号少舫,艺名山药蛋,满族。1896年出生,1952年逝世。
1706001218
1706001219 张云舫的几位高徒中,老倭瓜、架冬瓜的表演更受观众欢迎,影响也大。
[ 上一页 ]  [ :1.70600117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