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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4211 小佩也是我们四个里面最理性的一个。记得1970年代初我嫁到美国之前,把外婆送到澳大利亚跟他们一起住,在我离开澳大利亚的时候,小佩匆忙跑过来跟我辞行。一开始她很激动地在那儿带头大哭起来,搞得我们一个个都眼泪汪汪,就在这时候,她突然喊停,擦干了眼泪跟我说,来不及了我要赶去上班了!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把我们扔在后面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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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4213 我知道她喜欢唱歌,她到底有没有成为歌星我搞不清楚,但是她从来不懂五线谱,就因为后来嫁的老公是英国皇家乐团的指挥,她居然开始写音乐套谱,而且还成为英国在这一方面数一数二的权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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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4215 如果你问我这一生有什么遗憾,对我这个妹妹多少还算是一桩。虽然我在这儿畅谈着,当年怎么当小妈妈的情景,但实际上和小佩姐妹一场,我对她还是很陌生的,甚至在她经历那么多次起起伏伏,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我却一直在为自己的生活奔波着,别说没有尽过一个大家姐的责任了,连最起码的关心问候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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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4217 相对而言,我和小妹妹保佩的姐妹缘分就比较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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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4219 小时候不用说,正如她自己讲的那样,她是坐在我膝盖上长大的,为了她我会变得蛮不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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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4221 我年轻时,还是有蛮多男生追求的,可是哪个追我,哪个就倒霉定了。因为不单要侍候我,还得侍候我全家,帮忙负担我的责任,接送弟妹,照顾弟妹,甚至请我看场电影,都得多买三张票。尤其是我这个小妹妹,得伺候她像个小公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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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4223 保佩到现在讲起这段往事还沾沾自喜:那时候要是哪个想追我姐姐,就先得过我这关,先得把我伺候好了。姐姐没空常会让她的追求者帮她接我下课,有一回我说想喝奶,结果那个刮皮鬼不给我买,居然说我都那么胖了,喝什么喝!噢,我就威胁他要告诉姐姐你不给我买,还说我胖,把他给吓得!再求我,我都不肯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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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4225 表面上看起来我是一个“伟大的姐姐”,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我是非常自私的,完全没有把“那些追求者”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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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4227 保佩还常记起,当年我已经是邵氏的“大明星”了,却多半还在穿我母亲不穿的衣服;甚至于有一次,母亲给我钱,让我去做几件外出的正式衣服,当我发现做一件衣服有多贵时,我开始舍不得了。不过我自己虽舍不得,却硬是叫裁缝帮小妹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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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4229 有人奇怪了,就问我,为什么你不喜欢穿新衣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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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4231 我努力去想,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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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4233 终于我找到答案:我觉得穿新衣服是种耻辱,只有穿破衣服才光荣!我是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因为家里成分不好,所以更不希望别人对我另眼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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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4235 我有这种想法,连保佩都觉得很奇怪,她说她从来没这么想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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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4237 虽然我们是姐妹,但是保佩并没有经历过这一段时期,所以也不会有这种想法。就像很多人不明白,为什么保佩可以说一口流利的广东话,普通话却远不如我。她离开上海时才三四岁,到我离开上海时,我差不多十五六岁,除了上海话,当然也说得一口普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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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4239 后来保佩嫁人了,住在澳大利亚,在夫家她是大嫂。广东人的大家庭里大嫂可不容易当,得担当起家长责任。没想到完全难不倒她,她把一家大小里里外外都照顾得有条不紊,难怪她婆婆生前把她当成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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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4241 我那小妹夫,他才该把我小妹妹当成宝呢,他能娶到我的小妹妹,真不知道是哪辈子修到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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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4243 当然也不能说他完全不知道,不然也不会每件事都非得他老婆亲自动手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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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4245 比如冲茶那么小的事吧,不是他老婆冲的,他就不喝;不是他老婆洗的菜,他也不吃;就连洗澡水都只有我小妹妹才能调到冷热正合他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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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4247 他少爷只需动口,就可以叫我小妹妹心甘情愿地做,看在我这做大家姐的眼里,怎么能不心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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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4249 为了表示他也很疼惜老婆,他也会给我小妹妹一点惊喜。就像有一年我小妹妹生日,他突然心血来潮,煞费心机,一定要给我小妹妹来个“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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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4251 那时我正在马来西亚拍戏,我的宝贝妹夫就想到把我请过去,作为送给保佩生日的“最佳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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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4253 从马来西亚的吉隆坡飞到澳大利亚的悉尼得八个小时,来回加起来是十六个小时,但是我只有三天的空档,再扣掉机场往返有的没的,算下来我真正能待在悉尼的时间不过一天而已。到了悉尼他还得先把我藏起来,等到生日会开始才能亮相,我真觉得有点儿开玩笑。但我妹夫当时的态度诚恳得有点惊人,所以我还是依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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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4255 当我这个“礼物”出场,确实给了我小妹妹一个莫大的惊喜。她顿时完全沉浸在无限幸福中,似乎这些年来,她日日夜夜做牛做马的,都心甘情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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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4257 当然我看到她那副满足的样子,也算是我澳大利亚一日游最大的安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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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4259 不过就算有时我不买他账,基本上我这个妹夫还是拿我没办法,因为我“救过”他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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