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6008227e+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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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8228 最让我感动的是,去年我资助我的儿女拍一部电影,她二话不说把最好的机器借给孩子们用,并表示是代替罗叔叔了一个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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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8230 相对来说,我认为老师胡金铨导演,是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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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8232 我的老师胡金铨导演属猴,比我大十三岁,如果他还活着的话,明年4月29日该八十三岁了。1997年1月14日,他紧跟着李翰祥导演,离我们而去,至今已经十八个年头,然而这一切都像是发生在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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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8234 我当时人在香港,是台湾《民生报》的一名记者,第一个打长途电话把这个消息告诉我。我当时怎么也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星期前,我在台湾,他兴致勃勃地告诉我,他那部筹备了二十年的电影《华工血泪史》总算筹足了钱,准备3月在加拿大出外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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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8236 他那次回台湾是做例行身体检查,一副准备战斗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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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8238 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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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8240 我一直都为我老师叫屈,像他,只能说是生不逢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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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8242 还记得当我生完了老二珍珍,有一天胡导演跑到洛杉矶我的家中,要我找一个美国朋友,帮他“看看”他那个剧本英文翻译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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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8244 幸好我的一位好友的美国朋友,自告奋勇肯为他“看”,这是我第一次听胡导演讲《华工血泪史》剧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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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8246 胡导演为拍《华工血泪史》,可说是历经波折。当时胡导演找到的一位副导演,一位美国犹太姑娘,对胡导演非常崇拜,把胡导演的事当成她自己的事在办。她到处找,四处碰,居然让她找到了一位好莱坞的制片人,也是位女士,是美国面包大王的后代,对胡导演非常赏识,马上决定把这部戏接下,要为胡导演筹钱来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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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8248 这一筹备又过了好长的一段日子,就听见胡导演在那儿,左一版右一版地重修剧本。胡导演总算明白,要打进国际市场先得过剧本这一关,剧本不通过,预算就无法打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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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8250 我记得第一回预算打出来,好像是三百万美元,在二三十年前,这个数字对中国导演来说当然是天文数字,但对好莱坞而言,却只是一部低成本的制作。他和制片单位的条件是大家各一半,也就是说胡导演得先筹到另一半的一百五十万美元,没想到这一百五十万美元竟然是那么难筹。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这一百五十万美元还没见影子呢,三百万美元的预算变成了六百万美元了,一直到胡导演走之前他再告诉我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千二百万美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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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8252 以为越来越难成事了,没想到胡导演却碰到了贵人。吴宇森拔刀相助肯出任执行制作,卡士上换成周润发来主演,虽然发仔的片酬要五百万美元,追加了三百万美元,他也总算筹到了一千五百万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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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8254 那么地困难,用了那么长的时间,他终于都走出了第一步,然而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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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8256 此刻我只是恨自己不成器,我这个所谓的大弟子,叫了半辈子的老师,什么都没学到,更不能代他完成这个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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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8258 其实老一派的人都很忌讳,别说生死了,就连“遗嘱”两个字都不愿提。胡导演就是这样,突然走了,什么话都没留下,所以什么都得靠猜,去猜这个走了的人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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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8260 就说胡导演死后会想葬在哪里呢?他是北京人,会不会想叶落归根呢?又或许他已经背井离乡那么久,早就对北京没了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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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8262 有人说,胡导演既然选择在台湾离开这个世界,想必会想安葬在这里,这样也方便台湾的弟子们,以及台湾演艺界的朋友们能时常去悼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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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8264 可是胡导演的义女小瑜,经常在胡导演身边的摄影师小陈,还有《中国时报》的卜大中却都异口同声,说是曾听胡导演表示过,百年归老有意葬在洛杉矶的玫瑰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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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8266 在美国的吴宇森导演和他太太听到这个消息,第一时间传真来说,他们在玫瑰岗买了五幅地,愿意捐出一幅给胡导演,将来等他百年归老,他们可以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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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8268 谁听了都会被他的情意所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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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8270 我之所以非得在美国成立一个基金会,是因为胡导演留下的一百八十多箱的“宝贝”,我把宝贝两个字加上引号,是因为这些东西,当胡导演活着的时候,都被我叫作“垃圾”,他一旦人不在了,却把这些垃圾当成了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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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8272 胡导演入了土,他的义女小瑜,第一时间冲进胡导演洛杉矶的公寓,翻了半天,也不知道她拿走了什么,就失踪了。等我们几个(包括张错教授、小木夫妇、小陈和Katy,还有我)进去时,只见一切一如以往,窗帘紧紧地拉着,写字台上的台灯还是亮着,到处都堆满了书。客厅不用说了,写字台上、画桌上、书架上,最不忍目睹的是他的那张床,堆满了书,只留下一个小空间,刚刚好够他躺下。每一本书都贴着黄色的便条,写着他读书的观后感。给我的感觉,他不是在看书,他是在啃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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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8274 起先他们大伙儿帮着我一块把东西一箱箱地封起来,后来每个人都得上班有自己的事,我只有自己一个人坚持在那儿装箱。我只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这时《上海探戈》已经在天津开拍了,也就是说,我必须在一个星期内,把所有的东西都装进箱子,封好后放进仓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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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08276 胡导演是个艺术家,拍起戏来有条不紊,但生活上就一团乱了。就拿他的美国公寓来说吧,他和师母离异那么多年,从来没去做个过户手续,所以他一走,师母仍然是那公寓的合法拥有人。师母要把公寓卖掉,我虽然想从师母手中把公寓买过来,把它作为“胡金铨故居”供后人凭吊,奈何师母怎么都不肯卖给我,先是说我没钱,后来我告诉她,我接了周令刚的飞腾公司一百集连续剧,她改口说公寓风水不好,导演住那么久就霉那么久,反正就是不肯。不过我还是把导演的公寓打扫得干干净净,让师母交付与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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